涼意突然席卷了深秋,溫度說降就降,前幾日還趴在冰塊上消暑的景林瑟縮著虎身,十分想念有太陽的日子。
秋雨裹挾著更深的寒氣,澆滅了樹上最後一點黃意,隻餘幾根單薄的枝杈在雨中合奏,景林此刻正縮在雨水淋不到的棚子底下,和飼養員互相傳染哈欠。
老虎是喜水的動物,但景林畢竟不是正經東北虎,飼養員攛掇他進雨裡跑兩圈,景林趴在窗口前,斜睨著飼養員,整隻虎沒一根毛樂意走進還下著雨的泥濘草地。
再過倆日就是小長假,為了應對激增的人流量,虎園早早就做起了繁雜的工作準備,飼養員的直播也已經失約了兩天,看園區的忙碌情況,景林判斷飼養員應該還會繼續失約下去。
直到假期開始。
陸繆也沒有在雨裡釋放天性,他朝景林走了過來,邊走邊打招呼。景林這倆日終於學會了老虎之間打招呼的方式,還不太熟練,但也從鼻腔裡對陸繆發出了友善的氣音。
景林又換回了原來的籠舍,和陸繆住一塊,東散養區這邊的四間老虎籠舍,景林和陸繆這一間算是半固定了。
自從景林和胡爍玩了一通狸貓換太子以後,陸繆現在每次都要確認景林進了屋,才會悠悠擠進去。
東北虎本該極有邊界感,基因裡自帶的領地意識使得他們會驅逐領地內的所有陌生同類,同時他們也不會輕易踏進彆人的領地範圍,但比較悲傷的是,景林並沒有圈占領地的行為。
但景林偶爾也會覺得陸繆真是好沒有邊界感一虎。
這隻凶走了景林周圍其他猛獸的大貓,緊挨著景林,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對“景林屁股”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後,開始為其舔舐後背上的毛發。
景林也終於明白了胡爍所說的散味是什麼意思,他現在感覺渾身都是陸繆強勢的氣味。
老虎是靠氣味標記領地的生物,陸繆也喜歡把自己的味道蹭在喜歡的東西身上。景林卻沒有這個意識,他鼻子是正常東北虎的鼻子,但靈敏的嗅覺全被他用來找尋食物了……
已經到了要換長毛禦寒的季節,陸繆一邊為他梳理掉背後的短毛,一邊嫌棄他身上沾染了胡爍的味道,他才突然恍然大悟。
原來胡爍是怕沾了自己的氣味後,被不知情的陸繆猛猛揍……
老虎互相舔毛是很親密的行為,景林看多了胡爍和胡孬之間的互相舔舐,便自顧自認為這是一種很常見的表達友好的方式。
說起來,景林在還是兩腳獸時候曾經在某本雜誌上讀過,貓科動物給其他同類舔毛是上位者在彰顯自己的地位,景林被舔得很舒服,他現在也開始思考,陸繆是不是把自己當成了需要照顧的小弟。
至於那什麼胡說八道的老婆……除了瞎編出來讓原虎尷尬,還能有什麼其他作用?
再說了,兩虎同吃同住一個屋都快一個月了,陸繆除了最開始那幾天嚇唬自己以外,再沒做任何出格的行為,隻是喜歡找自己挨著睡。
景林想到胡爍也喜歡找自己挨著睡,胡爍胡孬也會挨著睡,就連木木這個有老婆的公虎也不會一直纏著小呆,有時也會躺倒在胡爍和胡孬身邊。
腦子清醒地開始分析,最終景林得出結論:經過自己這一個月的證明,陸繆已經摒棄和原虎的恩怨,把自己當成了好兄弟!
為了不讓虎群懷疑,陸繆竟然還主動為自己遮掩。
至少能看見其他虎身影的時候,陸繆從來沒主動喊過自己景林。
景林感動不已,主動蹭了蹭還在給自己舔毛的陸繆。
“繆哥,你以後就是我在虎園最好的兄弟了。”
陸繆竊喜的心情還沒散,景林這話一出,陸繆麵色立馬沉了下來,他停下動作憤憤咬了下景林的脖頸,景林隻愜意地晃了晃腦袋。
他鬱悶地趴到了景林身邊。
“兄弟?”陸繆寧願懷疑自己的耳朵,也不想懷疑景林的理解能力。
“嗯嗯,原來你一直都在保護我,我今天才想明白真是不好意思。”景林的聲音帶著歉意,陸繆卻扭過虎頭,抬起自己的虎爪崩潰地扶額。
“我沒有把你當過兄弟。”陸繆果斷反駁,追了老婆一個月,結果老婆突然變兄弟,這放哪個虎身上能受得了。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繆哥你真好。”景林搖晃著腦袋,陸繆一抬頭就能看見景林耳朵後麵那兩簇白色的絨毛。
陸繆覺得,景林不明白。
想到這段堪稱慘烈的誤會,陸繆也把自己的脊背砸在了景林身上。
“繆哥!”景林熱烈地招呼他,仰起虎頭去和比自己高上一截的陸繆貼貼。
“誒呀毛毛!太黏糊了,我都看不下去了。”飼養員還蹲在窗口,景粗抬起虎爪,淺估算了一下,再過幾分鐘,這個鏟屎的就會被園長電話喊走。
果不其然,飼養員的手機鈴聲又一次響起,景林揮揮虎爪和飼養員告彆。
說實話,陸繆已經開始拿不準景林究竟在想什麼,他剛才攔住正準備去雨裡撒歡的木木,簡單請教了幾個問題。
“木木,毛毛他突然和我說要做兄弟。”
木木的反射弧似乎比平時更長了,他的虎臉上甚至也帶上了幾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