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盯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唇,聽他說了兩句話,認出來這應該就是昨晚他們一起掃黃的喬天。
沿著小路穿過兩棟教學樓,兩棟正在施工的高樓分立兩側,中間隔著十來米的空地。
兩棟樓外牆搭著腳手架,四周圍滿了碧綠色的安全防護網。
左側一棟前拉上了警戒線,幾個穿著防護服,全身包裹完的人蹲在底部撩開了一段的防護網旁。
警戒線外站了不少人,本應該人聲鼎沸的場麵卻詭異的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同一個方向。
葉楓著急地加快了步伐,離著警戒線還有一兩米,他一下收住了步子。
跟在後麵的老黃沒來得及收腿,一下撞在了他的背上。
“嗯?”老黃扒拉住葉楓的肩膀,順勢往前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走過來的這個角度剛好錯過蹲在地上的法醫,把警戒線內最核心區域的狀況看得一清二楚。
腳手架外圍最下麵的防護網撩起了兩三米高,三四米寬。
一具分不清性彆的遺體,以一種正常人很難達到的詭異姿勢趴在腳手架下方的地麵。
雙手翻折,後背到腰躬起,雙腿膝蓋杵在地上,左右分開和軀體幾乎呈九十度。
左腿膝蓋以下部分幾乎180度翻轉。
身上穿著的薄薄白色長袖t恤,深藍色運動褲滿是塵土。
埋在地上的腦袋蓄著短發,半凝固的鮮血把頭發粘成了捋,附近鏽跡斑斑的腳手架上沾著點點白痕……
葉楓目光沿著腳手架往上,往上……
綠色安全網內,有一個黑影左右搖擺……
他的目光釘在了半空,盯著那個晃悠的黑影。
黑影分出了一長段細長的黑影勾住了腳手架的立管,然後蕩過去和腳手架融為一體。
那是一個人,一個在半空中晃悠的人!
葉楓著急地拍著老黃的胳膊,指著半空急得不知道該如何表述自己剛才看到的一幕。
老黃登時一顆心懸了起來,順著葉楓指的方向看清楚,鬆了口氣。
“人應該是從那上麵下來的,痕檢在取證。”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
葉楓雖然曾經大大小小參與過多次行動,但是這樣的取證方式他沒有見過。
“再危險的工作也要有人做,咱們這一行每一個崗位都很重要,每一份工作都很危險。”
“我能過去看看嗎?”葉楓盯著半空中再次晃悠起來的人影著急地問。
老黃抬手撩起警戒帶,葉楓一貓腰鑽了進去。
葉楓沿著警戒帶邊緣走到建築物的另一端,完全繞過了地麵法醫痕檢的尋證範圍。
他從側麵鑽進防護網,站在了腳手架之間的空隙。
建築外層隻搭了一層腳手架,間距不到兩米,高度落差一米五左右。
葉楓往前走了一段仰頭望向天空。
剛才那個吊著半空的人,身上拴著保險繩,跨坐在一根鋼管上,專注的采集著相鄰鋼管上的痕跡。
葉楓的盯著近在眼前的腳手架看了又看,幾次搭上鋼管,幾次撤了下來。
他若沿著這些鋼管,毫無保護地爬上去並不難。
那人掛在半空,他總覺得時間長了有危險。
想爬上去幫幫忙,可是又怕破壞了痕跡。
上麵吊著的人采集完附近的生物樣本,雙手拽著繩子站了起來,穩住後伸手勾住遠一點的鋼管,雙腳用勁一蹬躍了過去。
他似有所感的回了一下頭,在縱橫交錯的鋼管空隙裡看到遠處地麵站著一個人。
鋼管將他身上黑色的衣服擋住,隻露出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臉上有一雙一錯不錯盯著他的圓圓的大眼睛。
他的雙手緊緊捏著圓圓的鋼管,手背青筋暴露,隻需一下就能輕鬆的一攀而上。
那雙手的力道很強,昨晚他才親身體會過。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上麵沒有彆人,旁邊也沒有。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淺藍色的防護服,帶著麵罩,除了一雙眼睛什麼都沒露出來。
在這片人為刻意製造出來的狹窄空間裡,光線不佳,呼吸間都是厚重的塵土味。
那個人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在等,等他一個信號,一個首肯,便能不顧危險越過重重阻礙靠近過來。
他能讓他不顧危險而來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否則不會每次這種環境,都是他親身上陣。
當以身試險有了經驗,他便有了更多的底氣。
兩雙眼睛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對視著,站在高處的他扯了扯安全繩,舉起右手豎起食指放在嘴邊停留了幾秒,然後揮了揮右手。
葉楓看不到麵罩後的模樣和表情,但是他讀懂了那個無聲的“噓”,那個無聲的回手。
那人說:彆擔心我。
那人說:我沒事,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