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便在車上並排行走,時時而談。異人充傻裝楞,頻頻問出奇怪的問題,李璣自恃靈通,詳加解說,每每還引經據典,口若懸河。異人心中暗想,若結交此人,堪為邯鄲一助力也!越發賣弄精神,投其所好,乘機套取情報。
從食時正走到隅中,前麵出現一個大山口。李璣指著一處城邑道:“且往城中暫歇,一時而起。”百乘車遂集體轉向,往城邑而去。城主是趙氏遠族,親自迎出城外,邀請李璣和異人一行到城中暫歇,其餘人馬就在城外,自有人供應食水、草秣。異人一行也跟著沾光。
正午時分,一行人重新出發。穿過山口到達洺水岸邊,這時天已漸暗。李璣指揮著眾人進入山口中惟一的城邑,城主指揮著家臣,把李璣一行安排給邑中各家大戶。今晚的晚餐,自然是這處城邑免費接待了。
晚餐後,在李璣的要求下,城主帶著李璣和異人一行,查看了十年前趙奢的營地遺跡。洺水河邊,營壘殘存,灶坑依稀可辨。城主帶著一行人,十分認真地介紹著當時趙奢安營紮寨的情形,以及秦軍在對岸的部署。
異人故地重遊,有說不出的感慨。十餘裡外的城池,正是鹹陽大營所在,自己也曾經在那裡居住了近一個月。然後胡陽率軍渡過洺水,突破了秦軍的穀口防線,進入邯鄲郊外;自己則隨司馬靳順滏水而下,搶占了長城。那時緊張的氣氛,至今記憶猶新。現在又聽到城主從趙軍的角度進行講解,兩下比較,受益匪淺。
來到洺水出山處,城主介紹道,趙奢正是從這裡,督率精銳之師,踏上前往閼與的小道。那條山路在夜色裡隱沒不見,但山下的路徑還是十分清晰的。異人心中暗道,原來這裡通往閼與,這裡通往邯鄲,那邊就是滏水,可通長城,應該還有道路通往上黨。可見武安真是一處咽喉要地,完美地守衛著太行的各條出山口。
異人不說話,隨從們也隻在後麵跟著。李璣覺得異人不說話,興猶未儘,便追問異人道:“公子遊此地,得無所思?”
異人打了個嗬欠,道:“但思眠耳!”李璣大為掃興。
第二天,武安那邊派人搭起浮橋,一眾人車渡過洺水,往武安城而來。武安令在城外迎候。李璣見了武安令,口稱“大兄”,並向異人介紹道:“武安令崇,臣大兄也,一母同胞!”
異人過來見禮道:“秦人異人,謹由大夫璣,見於崇令!”
李崇也過來見禮,道:“吾與秦,雖相峙也,實相和也,並無侵擾。”
異人道:“異人之所願也!”李崇派人向王齕報信,秦使者公子異人已至武安,不日將渡河入其營中。一麵將一眾人等請入城中,安排酒宴。
雖然是在武安小城,雖然是在軍中,酒宴依然十分豐盛,樂舞曼妙,不輸都城。宴飲之間,王齕遣使者前來,報道:“敝邑公子至,願以老卒百人以為執器。”
李崇問道:“其卒何處?”
秦軍使道:“乃在洺水邊,未經召喚,不敢擅入。”
李崇道:“忠義之屬也,焉能拒!”派人持節,將一百秦卒引導入城。李崇吩咐賜酒肉,公子異人出府安撫畢,就於府外就席,與趙人參差其間。
酒宴畢,李崇貼心地安排眾人午休,下午前往五氏城探訪。然後與秦將相會於水上。由於異人突然得到一百秦卒,城主給他們安排了一座獨立的宅院。派來的一百人,王齕稱是“老卒”,聽上去應該老眼昏花,其實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戰鬥力爆表。為首的官大夫與異人相識,入院安頓畢,即往堂上與異人見禮。異人詳細詢問了一個多月來的的作戰經過,官大夫一一進行彙報。但由於這名官大夫地位不高,對戰爭全局並不了解,隻能從自己的角度加以解釋。異人聽完,問道:“武安令與秦和,是耶,否耶?”
官大夫道:“是也。午時不擾取水,平時不絕商旅,五七日遣使聘問,並無戰事!”
異人問道:“汝營居何處,其邑有民幾何,糧幾何?”
官大夫道:“臣等所居乃在河西,有邑三百四十七戶,千餘口。其眾皆與秦人善,每餐食之,幾去倉廩之半矣。”
異人道:“他營亦如之乎?”
官大夫道:“他營居各邑,或有參差。其民或有抗者,儘斬之者有之。其女或有美者,妻之者有之。其家或有寶物,掠之者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