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莽道:“少時中軍之令必至,務期至則能戰!”
卒伯又拱手道:“喏!”
揮手遣出四名卒伯,司莽對張輒道:“先生尚有何令?”
張輒道:“願聞司莽卻敵之策。”
司莽微微一笑,道:“兩軍陣前,一切營謀皆屬無用,但勇氣耳。敢問先生得經陣戰否?”
張輒道:“但小兒撕打而已。”
司莽道:“臣亦如之。但得聞之於耆老,敵漫原遍野而來,塵土飛起,馬鳴車馳,大地動搖,天光無色,乃有撼山動嶽之力。當其時也,手不能揮,足不能動,乃至屎尿而不自知者,再再皆是。鐘鼓如雷而不聞,乃至戈戟加身而不知,甚則有敵未至而身先死者。其次者,控弦而不張,揮戈戟而無力,甚則敵未至而崩潰者。此皆非謀略所能為也。”
張輒道:“敢問何策以激之?”
司莽道:“但恩威並施,賞罰分明,豈有他哉!”
張輒道:“卒間日得眠,而司日日當值;卒間日可解甲而臥,而司終不解甲。司何眠?”
司莽笑了,道:“先生何以知莽至此耶!士既出陣,義無生還。臨陣當敵,豈敢兒戲。”
張輒道:“司乃裹甲而臥乎?”
司莽道:“何能臥也,但坐而眠也。”說完將幾案搬到身前,伏案閉目。
張輒道:“司忠君事而儘臣節,雖古之義士,不能加也。”
司莽道:“何足道哉,此日常也。臣一日夜常坐寐三五次,心常戚戚焉。”
張輒道:“君上外出勞軍,當歸否?”
司莽道:“有先生在,何勞君上操勞。”
張輒道:“惟吾有思焉,君上若歸,當以何策晉之?”
司莽道:“君上乃代王督軍,為一軍樞要,自當安坐樓上,觀將軍破敵。又主後軍,儘三軍精壯,武卒三千,亦可有所為也。總之以嚴陣為主。但得後軍堅定不動,則軍士無前。若見危難,亦可見機而援之。”
張輒道:“善!然吾又有所思也,用民之法何如?”
司莽道:“素聞先生善劍,願以劍道說之。夫劍,有首,有莖,有格,有脊,有鋒。劍所用者,鋒也,不過三寸;劍之身也,短則尺半,長則三尺。此卒民之用也。卒,鋒也;民,身也、莖也。”
張輒道:“誠也斯義,願聞其詳。”
司莽道:“用民之義有五:得眾以壯聲勢,一也;呐喊以振士氣,二也;饑渴而得飲食,三也;被創而得救治,四也;擊俘散虜,五也。”見張輒還是一臉懵懂,司莽倒也來了興致,於案上指畫道:“夫戰,勇氣也,此先生所知者。敵方震天動地而來,而吾以嚴陣以待,眾寡相當,則吾心可定,而敵氣可沮;眾寡不敵,則氣必喪矣。此其一也。臨陣驚恐,雖勇士不能免,聲嘶呐喊,能驚其心,能振其氣,能奮其勇,能一其誌。此其二也。臨陣對敵,或半日,或一日,難免饑渴,後陣有食漿,時時晉之,則可免矣。此其三也。臨陣而鬥,被創者必多,棄之不顧,最沮士氣;若得後陣援救,裹創敷傷,非但可壯士氣,亦可減傷病。至於怯者獨退,不戰而逃者,眾目之下,必不為也。此其四也。兩陣交錯,或有間陣而漏者,則有民軍擁殺之,而前鋒無反顧之憂也。此其五也。”
經過這一番解釋,張輒大概對兩軍對壘有了一點概念。他想了想,又換了個話題,問道:“以司之見,秦人必犯否?何時當至?”
司莽道:“其至者,必也。吾臨其營,氣機已動,自當應機而對。何時當至……臣未得探報,故不知也。晉鄙大夫何言?”
張輒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對司莽說多少,而且自己知道得也不多,遂道:“軍使但言,秦人移營,有犯我之勢,並無他辭。”
司莽道:“若但移營,今日恐無戰。或旦日饗士卒,以求一戰。”
張輒道:“其戰則若何?”
司莽道:“大夫必有其策,但從之可也。”
張輒道:“君上,將軍也,或當有問?”
司莽道:“兵之道在一,或一於將軍,或一於大夫,斷不可二,取敗之道也。”
張輒悚然道:“謹奉教!”
再談幾句,張輒辭去。司莽直送出營門,回來時輕輕搖頭歎息,低聲自語道:“主兵者,不知兵事,寧勿亂乎?”
張輒回府後,再派一名門客往中軍,向晉鄙大夫詢問前線之況。然後就閒下來,既不知道要準備什麼,又覺得什麼準備都沒有,好像要乾點什麼才安心。雖然已到午間,留守的幾人都不願回房午休,好像聚在一起才有安全感,隨口天南地北地閒扯。這時,運糧車隊回來了。
張輒帶著眾門客一齊前往南門。呂氏兄弟沒有跟著回來,據唐叔說是跟著呂伯階去探親。前往報信的門客倒跟著回來了。當著車夫不好說什麼,門客們一齊看著唐叔指揮眾人再裝好十車糧食,往下一個目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