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第 89 章
但是當下, 夏恩還什麼都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雷伊是個多麼忠於內心欲望的人，毫不掩飾，直接到令人發指, 也可能根本不懂得什麼叫適可而止。
這時候, 機甲裡跳出了提示。
【係統提醒：預測末日風險99.99999%，下降10%達成，恭喜距離拯救世界更近一步】
這就降低風險了？比例還不小，差點以為要個位數比例下降呢，夏恩忽然有一種刷遊戲從來沒上心, 無意間忽然刷對攻略的驚喜感。
醒目的紅色進度條, 從幾乎滿值退到了89.99999%, 不過看著還是有點刺眼。
同時他第一次留意到可以選擇其他數據查看，甚至還有量化的技能值，但現在可顧不上那些。
雷伊在接收到他拋出的誘餌之後, 不知道是真的起效了, 還是他本來就能贏過這場拉鋸戰，很快就奪回了機甲控製權。
什麼叫超S級的精神力，這就是。
夏恩忽然有點羨慕了，這種遇到逆境反而能夠觸底反彈，激發更深層次潛力的, 果然不愧是引發戰爭的大BOSS。
“你怎麼來了？”雷伊站在裂腦獸的洞穴裡，純黑色的機甲, 和整個環境融為一體。
“來看看科雷恩的皇帝是怎麼被低等生物控製的, 然後嘲笑你一番。”眼見沒有危險了，夏恩準備退出去。
“撒謊。”雷伊的身後落下一個灰色的影子。
夏恩一句“小心”還沒來得及開口, 黑色機甲的手臂動了一下，就一下, 快若閃電的灰色生物就被他捏在手中。
這時候才能看清，這是一種和人類形體很類似的生物，就像一個個手腳被拉長的人影，渾身發灰，沒有毛發，光溜溜的，頭部像會開花一樣能夠裂成兩半。
它們會嘶叫著噴射出一種黏液，具有阻斷精神力的作用。
機甲會被它們遙感，這東西等於能遠程控製機甲，這些事普通的裂腦獸可做不到，它們速度應該沒那麼快，也隻能驅使蟲子。
雷伊的機甲就是被裂腦獸的黏液擊中，和其他人一樣失去了機甲控製力，機甲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識，直接走到巢穴。
看了看掛在牆上的裂腦獸，夏恩厭惡這種長相惡心的生物，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不會是故意被這玩意兒控製的吧？這樣你就能找到它們的巢穴，救回失去的部下。”
雷伊的目光深不可測，一語不發，但這已經足夠夏恩理解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擔心很愚蠢，他急吼吼地過來，完全失去了冷靜的判斷，他早就該料到的，雷伊怎麼會這麼輕易被這種東西拿下。
他聳了聳肩，剛才還說了什麼來著，“我想收回剛才的話……”
“可我已經聽見了。”雷伊把手裡的裂腦獸朝岩壁一甩。
順著崩裂的石塊，流下像汞類一樣的血液來，可就算這樣它竟然還沒死，又被雷伊一槍炸成了碎末，在石壁上留下一灘黏稠的暗灰色。
“說出口的話，怎麼能收回呢？”雷伊擺出了戰鬥姿態，示意夏恩。
巢穴裡的裂腦獸發出可怕的嘶鳴，同時嘯叫起來，叫人簡直想捂住耳朵。
雷伊提醒夏恩之後就用一聲槍響拉開了戰鬥的序幕，夏恩是第一次看到他同時使用槍和劍。
雷伊機甲的動作之下有一種節奏般的美感，夏恩不是沒有和他一起戰鬥過，可第一次兩個人都操控著機甲並肩作戰。
他在這種環境裡就讓人完全明白，為什麼雷伊會被彆國那麼忌憚。
他和他操控的純黑機甲，在這種複雜混亂的環境裡，給人一種誰也無法撼動的可怕感覺。
這大概就是超S級精神力強者的存在感。
越是危險，越是戰鬥，這種氣質就越明顯，不動手的時候反而看不出來。
就連夏恩這種對精神力免疫的人都能察覺到那股力量，就好像空氣裡有一層電流，讓人汗毛直豎。
這是生物對於危險的本能反應。
那些裂腦獸也感受到了危險和恐懼，它們紛紛從巢穴裡湧出來，可外麵還有失去機甲保護的戰士。
夏恩手裡的能量劍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月光機甲像行雲流水一般縱身躍起，一劍橫掃——
當所有人趕來的時候，就看見雷伊陛下用離子炮把裂腦獸的巢穴轟成了碎屑，而在他背後接近他的裂腦獸，被夏恩的橫空的能量劍劈成了兩半。
地上都是這種詭異生物的碎塊，它們發射的黏液還在其他機甲上，但明顯失去活性，不再有隔絕精神力的作用。
一黑一白兩台機甲站在一起，都選擇將自己的背後交給了對方。
戴蒙斯這時候趕來，看到這個場景，鬆了一口氣。
剛降落的時候，兵分三路，戴蒙斯當然是去尋找皇帝陛下的，可惜並沒有找到，直到他們都聽到了槍聲。
“殺完了嗎？”夏恩回頭問了一句。
他看見雷克斯人也來了，不著痕跡地把劍收了回去，與此同時雷伊的機甲晃動了一下，夏恩馬上反應過來。
白色機甲把雷伊扶住了，一群人圍過來，信息通訊恢複了，沙赫連忙讓人找胡安醫生。
夏恩知道，雷伊是在遇到危機的時候，腎上腺素作用讓他爆發，現在恢複過來，需要緩一緩。
這個訓練用的行星為什麼會出現本來沒有的生物，而且還是變異體，如今想來，那些能量核出問題，可能也是因為這批裂腦獸，它們難道會吞吃能量核？
還有太多疑問，後麵再進行調查，沙赫已經忙得連塔米娜的視訊都沒工夫接。
塔米娜在第九十八區打了N個視訊之後，終於等來了返航的人。
救援行動成功，其實嚴格說起來，也不算是救援，夏恩和雷伊直接把裂腦獸一鍋端，根本沒有彆人出手的餘地。
回來的路上，破天荒地，戴蒙斯沒有讓皇帝陛下單獨享用貴賓休息室，因為他想這麼做也做不了。
他們把雷伊陛下從機甲抬出來的時候，陛下睜了睜眼，朝著一個方向伸出手。
是有什麼重要的，沒有完成的事？
那個方向——
所有人朝著那裡看過去，看到才從機甲裡出來，額頭被汗水沾染得微濕，雙眼仿若晨曦般閃亮的夏恩。
他站在那裡，看不出半點交戰後的狼狽，微微喘著氣，看著雷伊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朝他伸出來的手。
雷伊的手掌很寬，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勻稱，掌心有一層微微的薄繭，那是訓練的痕跡，手掌有力，是一雙很好看的手，乾燥又穩定。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夏恩遲疑了，他並不想那麼高調的。
明白到陛下想要做什麼，想要的是誰，霎時間，周圍一片安靜。
沙赫一張臉繃得和個死人一樣，這就是塔米娜選擇的人嗎？可陛下似乎也選擇了他，他這樣的人，朝三暮四，怎麼配得上塔米娜，她還為他放棄了自己的理想！
戴蒙斯習慣了，特彆淡定，其他人卻差點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跟隨沙赫前來救援的都是精英，誰不知道陛下是哪種脾氣，誰看見過陛下對一個人稍微假以辭色了。
要是有，那也一定是出於政治目的。
陛下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有過任何不一樣，更彆說這種時候還這麼固執地想要對方在他身邊陪伴。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的手就那麼朝他伸著，沒有半點等待的局促，無比堅持。
夏恩在那裡站了一會兒，終於上前，把自己的手放了進去。
他馬上被握緊了。
掌心相對，溫熱的觸感叫人無比安心，還好隻是一次有驚無險的意外。
夏恩歎了口氣。
“陛下，任務完成，我也需要休息的。”這可不是假話，他也快要能量耗儘了，急需“充電”。
雷伊不說話，閉上了眼睛，也許是沒有力氣說話了，但他握著夏恩的手沒有放鬆，戴蒙斯一看，好像也彆無他法，隻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所以雷伊被運送進星艦的時候，就一直這麼抓著夏恩的手，沒有放開過。
就算是星艦上的工作人員要把尊貴的陛下送到休息室，還有先做一下基礎檢查，雷伊明明看起來已經失去意識，偏偏就是不肯放手。
誰也沒有辦法，夏恩也沒辦法，隻能一直在他邊上守著。
他成了一個人形掛件，副作用就是太顯眼，從雷伊在那種情況下握住他的手開始，大家的眼神都不太對。
可夏恩也顧不上了，戰鬥時的亢奮褪去，他也開始感到疲憊，到底是用了兩次雷克斯之劍的，召喚技能，還有使用技能，都讓他的身體處於一種虛弱狀態。
堅持不了多久，他就在雷伊邊上睡著了。
當塔米娜來接他們的時候，就看到閉著眼睛，表情十分放鬆安穩的雷伊，還有趴在他邊上睡著的夏恩。
好像從小時候起，每次看到雷伊他總是皺著眉頭，表情緊繃的樣子，看到這樣的雷伊，塔米娜忍不住微笑起來。
再看向一直被雷伊緊握著手的夏恩，塔米娜摸了摸自己不再用化妝品掩蓋膚色的臉，如果這就是雷伊的救贖，那就讓她把自己的夢想掩埋起來吧。
她會站在他們這一邊，用她雷克斯公主的身份。
誰叫她家欠雷伊的呢，她的父親就是那個極力主張“完美皇帝養成計劃”的科雷恩皇室，儘管隻是一個分支。
兩國聯姻可以追溯到開國的時候，那時候就是盟友，希望傳統能繼續延續下去。
已經降落在第九十八區有一會兒了，負責將陛下送往醫療區檢查的近衛都被塔米娜擋在了門口，“讓他們再睡一會兒。”
生怕任何搬動和聲音會吵醒他們，塔米娜說得很輕，戴蒙斯他們探出頭，古雲星的晨曦正從舷窗照射進來。
光線從雷伊的頭上落下，將疲憊的皇帝陛下籠罩在對比強烈的光影裡。
黑色的頭發，軍服上科雷恩的肩章，和他緊握著夏恩的手，沐浴在這穀雲星的第一縷晨曦之下，好像全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
幾個人就在門口，這一刻的安寧，誰也不願意去破壞。
當夏恩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黑暗，他感覺到自己正躺在很柔軟舒適的床上，整個人像躺在雲朵裡。
太舒服了，他完全不想動，也不想從這種半夢半醒的感覺裡醒過來，空氣裡的氛圍是安寧平和的，有一種他熟悉的氣息。
這種氣息是什麼，他沒有深想，但是覺得安全，所以他放任自己往被窩裡又縮了一縮。
等快要再度沉浸到睡夢裡，大腦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這好像是雷伊身上的味道，沐浴後的清冽乾爽的氣息，混合著體溫和熱量。
“嗯唔……”他側了側身，眼神還迷蒙，就看到一雙灰藍色的眼睛。
雷伊就在邊上看著他，那雙眼睛在微弱的光線下，看上去有一種理性和冷漠的特質，但長久注視，就會看到虹膜深處，像雨天的海，神秘又迷人。
夏恩睡得神誌不清，他遵從了自己的內心，湊過去親吻這雙美麗的眼睛。
起初隻是輕輕碰觸，唇瓣貼近，氣息拂到雷伊的眼睛上，夏恩還沒完全清醒，這時候的他沒有半點偽裝和掩飾。
他靠近過來，柔軟溫熱的嘴唇就這麼直接貼近，帶著一點潮濕的呼吸，無比溫柔地，輕輕碰觸。
他們不是沒有親吻過，可雷伊還是因為他主動地靠近而心跳加速喉嚨發乾。
“記得你自己說過什麼吧？”
在夏恩退開的時候，雷伊把他抓到了自己懷裡，額頭相抵，他來向他討賬了。
夏恩努力眨了眨眼，劉海在他眼睛前麵頑皮地翹起，視線對麵就是雷伊，近得不得了的雷伊……
他們在一張床上。
周圍一片黑暗，隻有心跳聲和衣物同被子的摩擦聲，每一絲聲音都被放大，他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好像做夢一樣。
他們不是才從演習場回來嗎？
看他還有些迷糊，雷伊一翻身把他壓在了床上，柔軟的床鋪在兩個人的重量之下陷落下去，“這樣你會清醒一點，想起你答應過什麼嗎？”
不由夏恩反應，掠奪的氣息已經靠近過來，瞬間奪走了他的氧氣，嘴唇很熱，氣息很急，雷伊就像等待了很久，終於失去耐性。
夏恩則好像墜入了雲間，本來就還沒清醒的大腦一片混沌。
“不是……我睡了多久……”他喘著氣，從雷伊的懷抱裡掙脫出來。
“還有我答應什麼了？”他一臉茫然，好像這麼一睡整個人已經完全失憶。
雷伊當然不允許，“你睡了三天了，三天前你說過，什麼都答應我的。”
夏恩就這麼被雷伊壓在床上，對方的鼻尖輕蹭著他，他像是得到了一個許諾，然後從不懷疑對方會毀約，理直氣壯地要求兌現。
夏恩這下想起來了，他在考慮，要是現在反悔不認賬，會怎麼樣，不過他也不敢輕易嘗試，雷伊正用一種灼灼的眼神注視著他。
“真的要做？”他看著他，問得直接，整張臉幾乎陷在柔軟的枕頭裡，才睡醒的臉上有一抹微紅。
因為他的這句話，空氣裡的溫度好像又上升了幾分，雷伊的手指從他微張的唇上撫過，點點頭，對自己的欲.望承認得很坦然。
夏恩有些走神，每次從睡夢裡醒過來他都會宕機一會兒，沒有那麼多防備，這次也不例外，雷伊就是故意選在這個時候。
他守了他三天。
先醒來的是雷伊，他超強的體質讓他在得到休息和營養液形式的補劑之後，很快恢複過來，精神力還需要時間，但身體完全沒問題了。
然後他開始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就連工作也在床上完成。
戴蒙斯沒想到，這一次皇帝陛下陷得這麼深，不僅是自己身體虛弱的時候要夏恩陪著，夏恩倒下了，他竟然也會守在邊上，一刻也沒離開過。
這種執念，究竟是來自某種身體上的本能需求，還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情感的聯係？戴蒙斯不確定，霍曼甚至去詢問過胡安醫生。
胡安也無法確定，人類的情感本來就是很深奧玄妙的東西，一個醫學專業的人，哪裡能判定人的需求出自哪種動機？
這種事情，也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難道還能乾涉嗎？陛下還在人類情感的恢複期，他要什麼，那就滿足他吧，這樣才能穩定精神力。
所以這三天，完全沒人來打擾，聽說夏恩又昏睡過去，第九軍團擔心得不得了，可一樣不能進入這塊禁地。
第九十八區在那次精神力暴走事件後重建過，如今劃分出來的，是隻屬於皇帝陛下的一個樓層，這裡早就建好了所有設施，隻等有人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