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伊就躺在休息區的床上,脫去了外麵那件特製的皇室軍服,露出裡麵的白色襯衣,好像隻是一個普通的戰士。
他的頭發因為枕在那裡而有些亂,蓬鬆地卷起。
這讓他黑色的頭發顯得更加烏黑濃密了,他閉著眼睛,蒼白的臉色也在這種映襯下,顯出一種不像真人的理智和冷漠。
這就是大家熟悉的皇帝陛下,就是這種神情,深邃的線條輪廓,鋼鐵般的意誌和手段,堅毅的嘴唇,有些上挑的眉眼弧度,冷峻沉穩。
但此刻,他看起來像是體力被透支了一樣,高大的身軀透露出一種脆弱的訊息,這種反差,讓夏恩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他走到他的床邊,雷伊看起來不像是精神力失控,而是相反……
精神力枯竭?夏恩立刻想到他被卷入能量場的時候,雷伊和他建立的精神連接。
夏恩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當然明白,雷伊對他有所不同,從一開始那個意外的吻,到他提出的交易——很顯然,對方發現他的存在價值,所以極儘所能地想要得到他。
哪怕他拒絕了,雷伊對他也是放任的。
也許說到底這還是一場交易,可誰見過提出交易的一方,會這麼不惜代價地來救另一方的?
既然是交易,就不該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隻為了確認他的安全。
夏恩站在床邊,看著雷伊躺在那裡,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知,心裡忽然升起一種衝動,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識那般,伸了過去。
他的手,觸摸到了黑色的頭發。
並不完全聽話的黑發,剛觸摸是柔軟的觸感,然後會發現有一點堅硬,有些刺人,在掌心裡造成輕微的刺癢,像是帶著細微的電流,手心裡麻麻的,微微發熱。
就好像雷伊這個人一樣,起初看起來是恪守規則和禮貌的,會和他道歉,帶著一點欺騙性,是受人尊敬的陛下。
然後他一步一步接近過來,等發覺的時候,有什麼似乎已經超越了尺度,邊界感也變得曖昧不清起來。
“真是狡猾的男人。”夏恩輕聲說著。
雷伊的黑發在他的指間,顯得他的手指無比白皙。
那一抹白皙,又從黑發往下挪動,夏恩纖長的食指輕點在雷伊的額頭。
雷伊的眉心有淺淺的痕印,讓人想到他不久前應該還緊緊皺著眉,神情緊繃。
於是夏恩的手指在那淺淡的痕印之上輕輕揉了揉,好像這樣就能把雷伊的擔心全都揉掉似的。
然後手指沿著雷伊挺直的鼻梁,一直往下,停在了嘴唇上。
手指輕觸,猶如大理石雕像一般棱角分明的唇,豐厚堅毅,雷伊微熱的鼻息從他的手指關節拂過,能感受到指尖皮膚觸摸到的柔軟。
指尖下的嘴唇有些乾燥,夏恩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
他俯下身,低頭,兩個人一下子很接近,雷伊的氣息就拂在他的臉上。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臉上很熱,心跳有些快,他記得雷伊靠近時候的氣息,那種混合了皮革製品和金屬的味道,糅雜了酒精和很多複雜事物的味道,有一點危險和深沉。
但現在,雷伊的身上好像沒有那些味道,就像剝去了政治的外衣,脫下了皇室職責,隻剩下他本身。
清冽的皂香,混合著橡樹般淡淡的木質調,有一點微苦,讓人想到被白雪覆蓋的鬆針,孤獨長在山頂的橡樹,沉靜幽遠,耐人尋味……
等等,他在做什麼?夏恩醒悟過來,準備起身,他放在雷伊唇上的手指,還沒來得及拿開,忽然被一隻手按住了。
雷伊睜開了灰藍色的眼睛,在白色的燈光下,他的眼底有一種彆樣的光亮。
他看著夏恩,兩人四目相對,呼吸近在咫尺。
“你不是昏迷不醒了嗎?”有種被人抓住偷窺似的窘迫,夏恩開始回想剛才他都對雷伊做了什麼。
越想越有種想要馬上離開這裡,原地消失的衝動。
雷伊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笑,“今天早上我就醒了,誰帶你來的,沒有告訴你?”
他抓著夏恩的手沒放開,說話的時候,嘴唇碰到了指尖,就像親吻,另一隻手扶在夏恩後腰上,夏恩一點退路都沒有。
他現在就在雷伊床邊,低著頭,彎著腰,好像快要跌到他懷裡那樣,近到快要碰到對方的臉,無比尷尬。
他在內心問候了戴蒙斯。
戴蒙斯在外麵的走道上捂著嘴打了個噴嚏。
“什麼,你說陛下早上已經醒了?”戴蒙斯揉著鼻子,“你要是早點說,我也不用去羅曼學院把人帶回來了。”
“醒是醒了,可還需要時間恢複啊。”霍曼一本正經地拍了拍戴蒙斯的肩。
“相信我,這就是陛下的良藥。”
霍曼摸著下巴,美滋滋地想到,接下來他是不是該漲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