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捉奸(下)(2 / 2)

周圍的笑聲更大,連最是端莊持重的秋素商也忍不住撇過臉去,憋笑憋得雙肩直抖。

胡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像開了染坊,險些撲上去咬人。

可她畢竟不是沈令宜秋雯君之流,不會三言兩語就被人帶進溝裡,知道自己如果繼續順著這丫頭的思路往下說,隻會被摁進泥裡永世不得翻身,她索性厚起老臉,無視所有譏諷和嘲笑,另起話頭道:“好,前塵往事咱們儘皆不計較,就說當下……”

“哦,現在又不計較了,剛才不是還聲淚俱下母慈子孝恨不得立馬死了去地下同家父告我忤逆不孝嗎?”沈盈缺戲謔。

胡氏眉梢蹦得像抽筋,兩排銀牙幾乎咬碎,心裡反複默念“小不忍亂大謀”,才忍下氣道:“咱們就事論事,好好說話!太子殿下沉穩守禮,行事周全,朝野上下誰人不知?去歲他奉旨去蜀中平亂,那叛將何等狡詐陰毒,連最擅言辭的嚴太師,前去招安都遭了暗算,殿下卻能數次深入敵營周旋,全身而退。如此機敏謹慎之人,倘若真有那偷香竊玉之心,又豈會這麼容易就叫人抓住首尾,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諸位都是聰慧之人,難道就不覺得奇怪?”

這話倒是在理。

在場女眷雖不曾參與朝政,但也知曉蕭意卿的性子,倘若他行事當真如此馬虎,莫說吳興王一黨,便是荀家最開始都不會扶植這麼個沒用的主。

場麵一時間有些動搖。

胡氏乘勝追擊道:“古來有言,士一妻一妾,卿大夫一妻二妾,諸侯一妻八妾,天子更是三夫人九嬪。可見男子娶妻納妾,開枝散葉,本就是天理,無可厚非。娥皇女英,更是千古美談。太子殿下貴為一國儲君,子息豐茂與否關乎家國社稷,本就不可能隻守著你一人過日子,便是提前收了個侍妾,又有何不可?你若因為這個,就和殿下退親,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她邊說邊扯動溝壑縱橫的嘴角,朝沈盈缺露出個倨傲的笑。

秋素商皺緊眉,心道好厲害的口舌。

先是一番遊說,讓大家懷疑蕭意卿此番不倫之舉,或許另有原因;再搬出一套禮法之說,提醒大家,男子養姬納妾並不稀奇,讓大家順利接受這偷香之事。

荀皇後是蕭意卿的養母,其他女客也都是荀派的人,立場上天然就不站沈盈缺,再有這套說辭做靠山,更是不會再過分計較這事。

胡氏再繼續混淆視聽一番,或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單能讓沈令宜免於責罰,還能助她成功嫁入東宮,當個側妃。

到底是千年的狐狸,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把危機變成轉機。

沈盈缺若是不能妥善應對,怕是要狠吃一記啞巴虧。

自己倒是能幫忙說兩句公道話,可瓜田李下,她這樣的立場,若是主動開口蹚這渾水,明日朝堂上就會有東宮畜養的禦史,上奏把秋家拉下水。

她可不能冒這風險。

這該如何是好?

秋素商擔憂地去看身邊人。

沈盈缺卻半點不見慌亂,猶自疊手站在油紙傘撐起的濃蔭下,背脊挺直,聲音清淡:“祖母這話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在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上,罔顧娘娘多年來的養育之恩,不隨行侍奉,還和彆人在暗處行苟且之事,也並無不妥?”

胡氏眼皮一跳,心裡大叫不好。

適才光急著給孫女正名,倒忘了這茬。蕭意卿和自己未婚妻的堂妹夾纏不清,還隻是作風問題,至多被人打趣一句風流;可若是這“罔顧皇後養育之恩”的名頭坐實,那可就是真正的不忠不孝。

到時彆說沈令宜能不能全身而退,便是蕭意卿的太子之位都要危險!

“這、這……”胡氏汗流浹背,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沈盈缺輕聲一笑,又問:“祖母適才還提到了‘娥皇女英’,所以您是打算將堂妹也嫁進東宮,和我共事一夫?”

胡氏急著想扳回一城,忙道:“是又如何?殿下早晚是要納妾室的,你與其讓他收一些不認識的女子進門,倒不如讓他納了你堂妹,你們姊妹間也算有個照應,這也是為你好!”

“那二叔共禦‘娥皇女英’,又是為了誰好?”

沈盈缺冷冷地看著她,聲音比眼神還要冷若冰霜。

胡氏驟然沒了聲,扶著鶴頭杖踉蹌著往後倒了幾步,險些站不住。

女眷們覺出氣氛不對,紛紛交頭接耳,皆不明白這句似是而非的話究竟什麼意思,胡氏卻是心知肚明。

所謂“二叔共禦娥皇女英”,一個指的是沈懋明媒正娶的發妻蔡氏,另一位則是蔡氏的表妹,也便是沈令宜的生母。

無媒苟合,珠胎暗結,甚至連身份都不可外傳。

否則整個沈家都要完蛋!

世上尚還知道此事的人,除了自己,就隻有蕭意卿,連荀皇後都不甚清楚,這丫頭是從何處得知?

看著麵前笑靨如花的小小少女,胡氏渾身冷汗濕透,像是被剝光了所有獠牙和堅鱗的猛獸,萎靡地攤在地上,動彈不得。當初哄騙沈老太公喝藥酒,她都不曾這般恐慌。

也便是這時候,人群外赫然傳來一聲怒吼:“夠了!”

眾女眷都驚了一跳,詫異回頭,但見蕭意卿已擺脫沈令宜的糾纏,整理好衣冠,怒氣衝衝地朝這邊走來。腰間玉佩“叮叮當當”一陣亂響,渾無半點君子應有的端方之相。

“你這蠢女,忤逆聖意,強行退婚也就罷了,竟還敢當眾指摘自家親長。老夫人縱有再多不是,那也是你的長輩,真要問責也該交由朝廷法度,輪不到你來教訓!”

蕭意卿瞪著沈盈缺,一雙丹鳳眼幾欲噴出火來。

“你口口聲聲拿孝悌之道壓人,一忽兒埋怨老夫人偏心自己親孫,一忽兒又責怪她對汝父無情,難不成這麼多年,你就沒有半分對不起你父親?孤可還記得,當年落鳳城之戰,若不是你驕縱任性,非要令尊回家陪你過生辰,城門豈會無將看守?羯人又如何能抓到可乘之機,攻破天塹,致使閡城百姓遭難?外頭都說你是掃帚星,當真一點沒說錯!”

“父皇念你年幼無知,不忍責罰,還封你做郡主,將你接入宮中親自教養,就是希望你能學好。偏你這般不思悔改,越發胡鬨,現在都敢教訓起長輩來,簡直無可救藥!”

此言一出,偌大的庭院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六年前那場浩劫,眾人自然都清楚,對沈家夫婦的忠義之舉也頗為欽佩,但這裡頭的陰司卻是頭一回聽說。

倘若是真,傳出去可比認不出香料木嚴重得多,彆說百草堂和月夫人,連征北將軍的名聲也要受牽連。

畢竟自願舍身護城,和給女兒收拾爛攤子,這裡頭的差彆,可謂雲泥之隔啊……

周圍“窣窣”起了議論,睇來的視線也逐漸變得微妙,有幾道還明顯帶了無形的飛刀。

白露忍不住抱劍往後縮,秋薑給沈盈缺打傘的手也隱隱發顫。

沈盈缺站在一眾視線的中央,麵上卻無波無瀾,抬眸靜靜打量著麵前高大俊逸的男人,目光冰冷如刀。

當年城破之日的確是她生辰不假。

阿父為了那天能陪她過生辰,也的確從值上特特趕回來。

可他從來不是什麼徇私瀆職之人,動身前,他早已將守備之事都安排妥當。兩位守城的主將俱是他心腹,各處崗哨也都是他自己訓出來的親兵,一應關隘樞紐更是有重兵把守,連灶房的火頭兵,他都仔細查問了一遍,根本不存在什麼“無將看守”。

彆說當時羯兵隻調來一個營,便是全軍傾巢而出,都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鑿開落鳳城的大門。

這些蕭意卿明明都知道。

當年她為破城之事自責時,還是他分析這些來安慰自己。

可現在……

適才她故意在胡氏麵前提沈令宜的身世,不過是想嚇唬嚇唬她,讓她知難而退,莫要再與自己嗆話,並沒打算真把事情說出去。

畢竟她和她阿弟也姓沈,事情要是處理不當,他們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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