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裡酒菜擺滿了兩大桌,大夥落座,王寶庫拉著牤子站起身道:“介紹一下哈,這位就是牤子兄弟,鹿山人民公社幸福屯的何百勝,曾經當過他們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年前,在東遼河邊打獵,看見咱們場裡失火,奮不顧身來幫咱們救火,當時我都麻了,隻知道組織救火,是他大喊一聲,召集人往出搶救糧食,後來補救糧食損失也是他幫的忙,今天,我把他請來,也是滿足大夥的心願,來,呱唧呱唧。”
一陣熱烈的掌聲過後,牤子道:“各位前輩,各位兄弟,大夥過年好,感謝王場長和大夥的盛情,我一個土豹子何德何能,能夠有幸結識王場長和大夥是我的造化,也是咱們的緣分,不多說了,一會兒我借花獻佛給大夥敬酒。”
又一陣熱烈掌聲。
“牤子兄弟,彆來無恙!”
另一桌起身向牤子擺手說話的人是原場長老方。
“方場長,”牤子走到老方跟前與他握手,“我還沒注意到您,老場長一向可好?”
老方難堪道:“好,好糟糕,說來窩囊,不提了,一會兒咱倆單獨喝一杯。”
打過招呼,大夥落座,宴席開始。
王寶庫準備的是殺豬盛宴,豬肉血腸燴酸菜,紅燒肘子、溜肥腸,烀豬排,手撕肉,醬豬手……
牤子留守矸石山工地過年沒吃到好飯菜,今天有酒有肉全補回來了。
大夥喝得很開心,話嘮得也很透,彼此都成了熟人和好朋友。
且說,席間牤子單獨為老方敬酒,往事曆曆在目,牤子感謝老方過往的厚愛和款待。
老方一杯酒下肚後問道:“牤子,我一直有個疑問,潘桃走的時候,她的親屬來善後,卻不見潘虎,我特意詢問過,潘桃的親屬都說不認識潘虎,今天你跟我說實話,潘虎到底是誰?他跟潘桃到底是什麼關係?”
牤子一聽,老方舊事重提,紙裡終究包不住火,他無法為二賴子隱瞞,隻好說道:“哪來的潘虎,他姓喬,名叫喬虎,我們都稱呼他二賴子,他是在出民工修東遼河時認識的潘桃,潘桃提供打漁工具給他,”那次我倆來打漁打獵,你請我倆吃飯,我才知道他他每次來都住在潘桃家,還改名叫潘虎,為這事,回去的路上,我失手差點沒把他打死。”
老方一拍大腿道:“我這黑鍋背的窩囊,大夥聽明白了吧,潘桃肚裡的孩子是這小子暗度陳倉搞的,跟我有幾毛關係。”
有人現場直掘道:“老方,孩子跟你沒關係,是怎麼沒的?潘桃為啥尋死呀?”
老方狡辯道:“我怎麼知道她為啥尋死?她又沒說。”
“都過去的事了,彆再提了,”王寶庫道,“老方對種畜場貢獻功不可沒,受了不少委屈,組織上不給他平反,咱們今天給他平反,以後還請老場長多多獻計獻策,來,大夥為老方平反乾杯一個。”
酒是乾杯了,老方卻成了大夥心照不宣的笑柄。
老方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潘桃死胎流產他是罪魁禍首,潘桃的死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現在雖然挽回一些麵子,他卻暗自想扇自己的嘴巴。
抖落出這件事,牤子很難堪,好在酒桌上的氣氛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王寶庫借機向大夥征求種畜場經營發展意見,謙遜道:“我是咱們種畜場的新兵,也是外行,在座各位不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前輩,關於種畜場的經營和發展希望大家多提寶貴意見,不吝賜教。”
在王寶庫的鼓動下,不少老同誌提出了意見和建議,牤子是外人,沒有發言,隻是默默在聽,很多好建議對他也有啟發。
老同誌說完,王寶庫向大夥表示感謝,見牤子沒有說話,說道:“牤子兄弟,我們是當局者迷,你是旁觀者清,你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生產大隊長,能力和表現肯定高人一籌,今天一定要給我們留下點兒好意見好建議。”
牤子道:“慚愧,慚愧,我是當過幾天生產大隊長,但都是過去的事了,我是被重新劃定的地主,專政對象,我哪有提見意見和建議的資格,大夥暢所欲言,不要因為我影響大夥情緒。”
大夥聽牤子這樣說,唏噓不已,有心想為牤子鳴不平,卻因為敏感,不敢多言。
王寶庫沒再免為其難,說道:“家庭成分的事,我不便品評論足,但是,在我們這兒,牤子兄弟永遠是我們大夥的好朋友,絕不會另眼相看,也不會另眼相待。”
大夥鼓掌,給與牤子極大的友好支持。
牤子是性情中人,見狀起身向大夥鞠躬,說道:“牤子不才,無以言表,感謝前輩和兄弟們的抬愛,我今天很感動,壓抑了很久,得遇大夥的不棄,我本來不敢講,今天既然大夥暢所欲言,我就鬥膽說說感觀和想法,很不成熟,未必對你們有什麼幫助,但是不吐不快,大夥就當我不自量力吧。”
餐廳裡再次鼓起掌來,大夥都很期待牤子的下文。
牤子道:“你們種畜場與我們幸福屯和幸福大隊比起來,有很多得天獨厚的優勢,對於我們幸福屯的社員群眾來說,這裡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如果把這裡變成我們生產隊,周圍大片的荒地肯定會開墾成良田,靠著河岸開墾出十幾坰稻田不成問題,旱澇保收,其他山坡和溝塘荒地我目測至少可以開墾出五六坰,土質肥沃,種玉米、高粱和大豆,都會有好收成,你們場裡牛多馬多,比我們生產隊條件好多了。
我經常到東遼河邊的柳毛甸子裡打獵,放眼望去,一望無邊,要是在那裡放養幾千隻幾萬隻雞鴨鵝,春夏秋幾乎不愁飼料,魚蝦昆蟲就夠它們吃了,現在城鄉供銷社禽蛋十分緊缺,搞這些雖然不是你們的主業,但是,國家提倡搞多種經營,不妨嘗試一下,職工家屬也有活乾。
就是不搞這些,你們場裡有很多牛馬,距離西安縣城和西安煤礦很近,可以考慮多配置幾掛馬車、牛車搞拉貨運輸。
我就是有感而發,可能這些王場長和大夥都考慮過了,我就是借著酒勁,信口開河。”
牤子說完,王寶庫一聽茅塞頓開,喜出望外,帶頭鼓起掌來,餐廳裡爆發出熱烈掌聲。
“牤子兄弟,你真是個人才,不讓你當生產大隊長,有些人可真是有眼無珠。”
王寶庫像是劉備遇到了臥龍諸葛亮一樣。
牤子道:“王場長過獎了,我隻是羨慕你們這世外桃源,口無遮攔,想到啥就說啥,你彆聽我胡言亂語。”
“你這哪裡是胡言亂語,簡直就是錦囊妙計,你這位兄弟我可是沒有白認,你就是我和我們種畜場的貴人,”王寶庫道,“牤子兄弟,以後我們把你當成種畜場的一員,沒事你就來,我們隨時為你敞開大門,哥哥我隨時恭候。”
“我哪配成為你們的一員,不過,我肯定不會少來打擾,我父親還得在孟婆家治療幾個月,就是沒有這碼事,我也會常到東遼河邊打獵,人吃的可以對付一口,馬沒吃的不找你找誰。”
“這就對了,我們這兒彆的沒有,馬料充足,你隻管來就是。”
……
今晚酒喝得開心,聊得也很爽快,王寶庫覺得大有收獲,牤子似乎在這裡也找到了久違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