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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綿延走廊的儘頭,是直哉大人為白繪子小姐特意準備的更衣室。

裡麵有直哉大人從各處搜羅來的無限華美的衣裳,琳琅滿目的珠寶飾品,但直哉大人真正放在裡麵的珍藏品隻有一件。

是白繪子小姐。

侍女低垂著頭,守在更衣室的門外,像聾子一樣對更衣室內的動靜毫無反應。

等到禪院直哉心滿意足地出來,衝她揚揚下巴,示意她進去收拾後,侍女才默默進了這間神秘的更衣室。

空氣裡漂浮著古怪的香氣,濃重的脂粉味發甜發膩,浸染了每個角落。

白繪子呆呆的躺在木質地板上,長長的烏黑的發散落,身下淩亂鋪陳著各色豔麗的衣裳。

陰晦的屋內沒有開燈,光線黯淡。

侍女看不見白繪子的神色,隻能小心翼翼地跪坐一旁,小聲問她,“小姐,要服侍您穿衣服嗎?”

躺著發呆的白繪子回過神,坐直身子。

麵孔雪白似透明,淩亂披散的發給她增添了幾分鬼魅精怪的氣息。

“不用,我自己來。”白繪子厭倦地站起來,隨意抽了一件外袍裹住身子。

侍女連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跟著我做什麼?先把那些收拾了。”白繪子不耐煩地皺眉,推開她。

“是。”

侍女束手束腳地站在一旁。

厚重的木門被合上,更衣室內陡然陷入寂靜。

隻有粉塵在微弱的光束裡自在的胡亂飛舞著。

這裡隻剩她一個人了。

侍女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飄到精致的衣裳上,挪著腳步,手指輕輕劃過一排排昂貴的布料,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披上了和方才白繪子樣式相仿的櫻紅鮮豔的外袍,享受地轉了幾個圈。

高大的落地鏡前照出她少女思春的模樣。

其實,她的相貌也不差啊。

為什麼,那人來了兩次,都對她視而不見呢?隻會笑著擁白繪子小姐入懷,寵溺的親吻她,偶爾會漫不經心地掃過她一眼。

侍女怔愣地摸上鏡子,鏡子裡的自己臉蛋嬌美。

待不小心瞥見鏡子前的兩道手印時,她才小聲驚叫著收回手,羞紅了臉。

是男人和女人的模糊手印,交疊又狎昵地印在一起。

青湛湛的酒液在白瓷杯裡晃蕩,暈出一圈圈波紋。

白繪子懶懶地坐在窗邊軟墊上,小小抿了兩口,看著窗外細密的雨絲飄搖。

“那位最強來看過你了嗎?”

禪院明知子捧著熱茶,湊在白繪子旁邊,小聲問她。

“嗯。”

“他真的對你完全沒興趣啊?你是不是沒用對方法啊?白繪子,要更柔軟可愛一點,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啊。”

“我不想提他。”白繪子心煩意亂地皺眉,“母親,你沒事做嗎?怎麼這兩天一直來找我?又缺錢了?”

禪院明知子瑟縮著肩膀,尷尬的笑笑,“不是為了錢,我就是想單純陪陪你。”

“陪陪我?”白繪子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是一直忙著和那位村西先生約會嗎?”

那位村西先生在盤星教,靠著禪院家和盤星教的合作關係作掩護,愣是和禪院明知子暗通款曲這麼久。

禪院明知子眼神閃爍,“你是我的孩子嘛,多陪陪你怎麼了?我對你也有感情的啊。”她說著忽然哽咽起來,眼泛淚光,滿臉慈愛地摸了摸白繪子的臉頰。

“你怎麼了?”白繪子被她搞得心生警覺,“你又做錯什麼事了嗎?又要我幫你解決?”

“沒有沒有,你這丫頭。”禪院明知子藏在袖子裡的手微動,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

“白繪子,還是早點嫁人吧,早點逃出禪院家。”禪院明知子又苦口婆心地勸她。

“太遲了,”白繪子伸手出窗外,清涼的雨絲飄上手心。

“哥哥不會放我走的。反正嫁人也隻是被賣掉,賣給彆的男人,和賣給哥哥,好像沒什麼區彆。”

“白繪子??????”禪院明知子欲言又止,眼神哀切。

“母親,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還有,啊,為什麼要突然抱我?”白繪子驚叫,卻被禪院明知子哭著摟入懷裡。

“白繪子,對不起。”禪院明知子啜泣著,“你是我苦求神明才求來的孩子,我卻沒保護好你。”

溫熱的淚墜在白繪子的臉上,灼傷了她臉頰。

白繪子難得露出幾分笑意,依偎在禪院明知子溫暖的懷抱裡,“沒關係啊,我是因為聽到母親的召喚才降生在這個世界的。”

雖然母親貪財,還一直癡戀各種不靠譜的男人,但畢竟是母親啊。

白繪子心情大好,招招手讓侍女又拿來一盒珠寶,大方的遞給她,“是不是又缺錢了?拿去用吧。”

禪院明知子期期艾艾地接過,“白繪子,就算不嫁人,也早點另謀出路吧。禪院家的孩子,隻要姓禪院,都沒有好結果的。”

白繪子滿不在乎地點頭。

她一直在另謀出路啊,等到她變強大,有了足夠的力量,就送哥哥去死。

還有這肮臟封閉的禪院家,就一把火燒為灰燼吧。

一旁的侍女跪坐一邊伺候,看著眼前母慈女孝的溫馨場景,嘴角扯出諷刺的弧度。

目光幽幽地落在禪院明知子平坦的腹部上,若有所思。

直到禪院明知子察覺到,不自在地側過身,用寬大袖子遮住腹部。

咒術高專,訓練室。

禪院真希看著場上不知疲倦練習的乙骨,“喂,乙骨,停下來休息會吧。”

乙骨卻好像完全沒聽到真希的喊聲,表情麻木地握著劍,銀亮劍光紛繁如影。

“這家夥!”真希生氣地想動手,卻被熊貓狗卷攔住。

“算了吧,真希。白繪子退學,乙骨很傷心,還不能接受,再給他點時間吧。”

“嘖,真是麻煩。”真希皺眉,“白繪子也是,回了禪院家後就沒消息了。”

熊貓倒是不急,“五條老師不是去看過了嗎?說沒有什麼問題,也許嫌疑洗清了,白繪子還能重新入學高專呢。”

不會的,禪院家不可能讓失敗的棋子再走上高專這個棋盤。

真希心裡明白,但沒有反駁熊貓,隻是故意提高嗓門,大聲提議道,“那我們找個機會見見白繪子吧,下周五條老師還要去禪院家的吧,我們申請下陪同一起去怎麼樣?”

場上揮舞的劍聲頓時停住。

真希滿意地抱著雙臂,看乙骨眼含期待地走過來。

“下周,可以見到白繪子嗎?”他的嗓音乾澀。

夜色深沉,走廊儘頭的更衣室內,隻有皎潔清冷的月光透過紙糊窗戶灑落。

白繪子坐在窗邊高高的橫榻上,微微抬起下巴,月光浸染著漂亮又脆弱的臉。

“不要這樣。”她咬著手腕,呼吸變得急-促。

純白薄紗的層層疊疊的裙擺下,在寂靜無人的夜裡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快點出來,嗯?”聽出她口氣裡隱隱的威脅,藏在她裙擺裡的少年才乖乖鑽出來,精致乖巧的臉蛋枕在她的膝蓋上,抬頭仰望著她。

鳶紫色的眼睛清澈,靜靜的流淌在溶溶月色裡。

白繪子惱怒地用輕薄的紗裙蒙住他的臉,不想看他單純乾淨的眼睛。

“狗卷,你怎麼變得這麼壞了?嗯?”

“有背著我偷偷看些什麼東西嗎?”

被輕紗覆著臉的少年又無辜地眨巴了下大眼睛。

“算了。”不忍心和他置氣,被誘惑的白繪子俯身,隔著薄薄的紗輕輕舔上他薄薄的眼皮。

狗卷乖乖的一動不動,任憑白繪子輾轉舔嗜他臉頰兩側的咒文。

被濡濕的紗太礙事了。

白繪子一把掀起紗,又湊上前含住他的唇。

“我已經很會接吻了,我來教你好嗎?” 白繪子下了榻,坐在跪坐地麵的狗卷身上,摸著他的臉輕聲誘哄,“狗卷,把舌頭伸出來好嗎?”

狗卷乖乖的吐出舌頭,舌頭上的咒文清晰又澀氣,白繪子喘息著迫不及待地含弄住他的舌頭。

唇舌交纏的熱意湧上她的全身。

“他們欺負我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白繪子按捺不住衝動,一手試探著抓住狗卷的脖頸,好奇地手下慢慢用力捏緊。

心滿意足地看著狗卷因為喘不過氣,而吐露更多的舌頭。

“好想對狗卷做更過分的事情,”白繪子輕輕啃咬著狗卷的唇,“可以嗎?狗卷?”

她的棉花娃娃沒有拒絕她,隻是更加溫順地放鬆身體,讓她完全壓住他,擺明了服從的姿態。

白繪子拔下發簪,被鬆鬆綰起的長發如瀑而下,隨著她的俯身像深黑發亮的絲綢纏繞住兩人。

她的吐息熱熱的,潮濕的,齒間反複磨咬著狗卷嘴邊的咒文,直到他雪白的臉頰處微微泛紅。

“狗卷會哭嗎?嗯?他們就好喜歡我哭,我越痛苦,他們越興奮。”

“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很有趣,好想和狗卷試一試啊。”白繪子撫弄著狗卷的咒文,又壞心眼地把細白的手指伸進他的嘴裡,翟戈弄著他的舌頭。

而狗卷,一如既往的任她施為,純然的深紫色眼睛在月光裡夢幻的不可思議。

哪怕被她隨意擺弄的手指弄得微微乾嘔,眼睛裡蒙上薄薄一層淚意,也安安靜靜地躺在她身下,沒有絲毫掙紮。

“好喜歡你啊,狗卷。”白繪子愛憐地吻他,他像紫水晶一樣的眼睛倒映出她的裕望,“好想就這樣把狗卷吞下去啊。”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先解決掉偷看的老鼠。”

白繪子直起身子,眼神冰冷,手裡幻化出弓,箭頭對準角落處。

被壓在地上的狗卷也微微側過臉,月光下紫粼粼的眼睛安靜地注視著那一處陰影。

躲在黑暗裡的人驚恐地捂住嘴,屏住呼吸。

慘白的月光下,隻有箭頭那一點銀光因為殺意,而閃閃發亮。

第32章

鐺!

箭羽射出,把地上狼狽爬行的人袖口緊緊釘在地板上。

那人顫顫巍巍地縮在角落裡,看著白繪子一步步走近卻退無可退。

黯淡月光照亮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果然是你,你對我的男人很感興趣嗎?”白繪子蹲下來,捏住她的下巴,有些鬱悶地歎氣,“怎麼每次都好巧不巧被你撞見呢?”

侍女抖若篩糠,努力跪直身子求饒,“小姐,放過我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說出去?”白繪子輕笑,指挑了挑侍女身上披著的外袍,很是眼熟,正是她先前見夏油傑時穿的一件。

“半夜三更來偷穿我衣服,難道是對我感興趣嗎?”

月光下白繪子的瞳仁晶亮,“禪院家秘密太多了,你知道的也太多了,該拿你怎麼辦呢?”

“滾開!”

往日安靜的長長走廊裡,響起混亂急切的腳步聲。

白繪子推開團團圍上來的侍女們,強行要往屋裡闖。

“小姐,不能進去!明知子夫人還沒回來呢,裡麵不方便進去啊!”

“對啊,等明知子夫人回來吧!”

她們吵吵嚷嚷的,七嘴八舌地勸她。

白繪子猛地拽過一人的領口,“我是她女兒,為什麼不能進去?再多說一句,你就去見禪院直哉!”

侍女們一想起禪院直哉的冷酷手段,便白了臉色,互相使了眼色後諾諾退下。

白繪子冷著臉進了屋,對著鑲嵌在牆麵的整麵鏡子,麵色間閃過幾分掙紮,最後選擇拉開弓,一箭射去。

啪!

占據了整個牆麵的鏡子四分五裂,碎片像銀亮雪花一樣四濺,發出稀裡嘩啦的破碎聲響。

滿地的碎鏡片裡倒映著房間裡搖曳的燭火,閉目不語的神像,還有白繪子失望的眼神。

果然。

白繪子自嘲地笑了笑,身後是急急忙忙趕來的禪院明知子。

神像前供奉了嬰兒的物品,小小的襪子,可愛的手工鉤織的小帽子。

這些傾注了滿滿愛意的物品,一眼便能教人看出母親對這個新生命的期待和憧憬。

“為什麼?”白繪子轉身,拚命搖晃母親的肩膀,“你不是說過會把我當親生孩子嗎?不是說隻會愛我嗎?你說過不會再要孩子的啊!”

禪院明知子心虛地撇過臉,不敢看崩潰的白繪子,“是村西他喜歡孩子,非要我生一個的嘛。”

“白繪子,你知道的,我很難懷孕的,這次是神明降臨,好心又賜了我一個孩子。”

“我還是愛你的啊,就算生了孩子,也會更愛你的。”

禪院明知子努力安慰她,試圖抱住她。

“愛我?”白繪子冷冷掙脫她的懷抱。

就在昨天,她還為這種母愛感動不已,今天,就發現這些全都是假的!

“母親,你打算和那個村西先生私奔,對嗎?你問我要的那些珠寶,是打算用來養新的孩子嗎?”

禪院明知子眼神閃爍,底氣不足地否認,“沒有啊。”

“你還在騙我!”白繪子狠狠推開她。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了我卻不愛我?為什麼要拋棄我?”

白繪子聲嘶力竭地喊,雙眼猩紅,眼淚如雨落下。

禪院明知子被她推得站立不穩倒在地上,也紅了眼眶,“白繪子,我愛你的啊,可是我真的想要一個真正的孩子。畢竟,”她欲言又止,望著繚繞燭火間閉目慈悲的神像,猶豫半晌終於把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話說出來,“畢竟,你不是人啊。”

白繪子頓住,淚水盈盈於睫,卻忘了落下。

“什麼意思?”她艱澀地問出口。

禪院明知子憔悴地跪在地上,目光哀切地一點點描摹著白繪子漂亮的臉蛋。

她是一點點辛辛苦苦把白繪子帶大的,看著白繪子和其他小孩子一樣慢慢長大,變得越來越漂亮,和正常人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多少個深夜裡,她都守著白繪子的小床,在寂靜無人的夜裡偷偷摸她的小手小腳,生怕這個來之不易的女兒突然長出第三隻手或第三隻腳。

她永遠記得,小小的被繈褓包裹的孩子被抱過來,聲音稚嫩似鶯鳥輕啼。

“母親,你希望我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禪院明知子太需要一個孩子了,就在剛才,醫生還殘酷地宣判了她很難再懷孕的消息。

禪院明知子抱住繈褓裡的孩子輕輕搖晃,輕柔地哄她,哪怕她知道手裡抱著的是怪物。

“女兒吧。”

她生下來就失去的便是女兒,所以神明聽見了她的痛哭聲,賜給了她新的女兒。

“我一直把你當親女兒來愛,但是,”禪院明知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個真正的孩子啊。村西說了,會想辦法帶我和肚子裡的孩子離開。”

“白繪子,再原諒母親一次吧。我和村西會幫你找合適的男人,讓你好好嫁出禪院家。相信我,好嗎?”

相信什麼呢?

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走吧。”白繪子放棄了,看著禪院明知子跪在地上,被鏡子碎片紮出的血,心灰意冷地歎口氣。

“所以,無論是生為男孩,還是女孩,都不會有母親真的愛我。”

原來我就是將生,將生就是我,注定被母親拋棄。

乾涸的眼眶裡又湧出淚,白繪子愣愣地擦去。

“你們召喚我,又嫌棄我是怪物。”

禪院明知子啜泣不止,她按在鏡片上的手也被紮的鮮血淋漓。

“我是愛你的啊,白繪子。”

“都是騙子。”白繪子恍惚地念叨,踏出門的那一刻,又情不自禁回頭看了眼神像,“母親,你供奉的神明叫什麼名字呢?”

“叫「惑」。 ”禪院明知子愣愣回答。

“不要再供奉了,祂是邪神啊。”

白繪子留下輕飄飄一句,失魂落魄離去。

櫃子門被打開,露出裡麵被牢牢捆綁的侍女。

白繪子麵無表情地把她拎出來。

侍女一眼便看出白繪子眼裡的痛苦和麻木,還有紅腫的眼角處未消去的淚痕。

侍女惡意地笑,咧開嘴嘲諷她,“小姐,哭啼啼的去找你的好母親了嗎?看到真相了吧,感謝我吧,如果不是我告訴你,你還被蒙在鼓裡呢。”

“可憐蟲啊,你母親都要和人跑了,你還,”侍女忽然止住聲,不自在地收起猙獰的麵目,滿懷情意地看著來人。

男人一身深黑流麗金繡的袈裟,掀開簾子,笑容清淺地走過來。

“怎麼了?急急忙忙喊我來禪院家?”

白繪子沒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跪著的侍女,一見到夏油傑便少女含羞的模樣。

“你喜歡他?”白繪子踢踢侍女。

侍女沒吱聲,眼神卻直勾勾地黏著男人不放。

夏油傑幾不可見地皺眉,“她怎麼了?”

“她告訴了我一個大秘密,我母親和你們盤星教的村西先生勾搭著,預謀私奔呢。”

“是嗎?”夏油傑作恍然大悟狀。

“裝什麼?你早就知道了吧。”白繪子冷冷瞥他一眼。

“哦,我以為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不需要特意和你說。”夏油傑笑得風淡雲輕。

真想打爛他的臉,裝模作樣。

“不過,你,”白繪子沒好氣地把他拽過來,“真的很有女人緣啊,來了兩次便把我的侍女迷得七葷八素,神魂顛倒了。”

夏油傑配合地靠近她,笑得勾人又放蕩,“可惜我對猴子沒興趣,隻關心有沒有迷倒大小姐。”

“怎麼辦?你喜歡的男人隻把你當猴子哎。”白繪子冷笑,看著侍女臉色蒼白如紙,落井下石道。

侍女惡狠狠盯著白繪子,充滿仇恨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

“這麼恨我?我們親熱的時候你不會一直在偷看吧,”

“這次你不用躲起來偷看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她一把拽過一旁看好戲的夏油傑的脖頸,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唇。

“大小姐喜歡這麼刺激的嗎?喜歡被人旁觀?”夏油傑揶揄她,被她不滿地咬了兩下嘴唇後才低笑著掐住她的腰,有力強勢地吻回她。

唇齒廝磨的聲音下流又澀情,曖昧的空氣黏著又濕熱,氣氛仿佛也漸漸發燙。

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能清晰的看見他們相抵的舌尖,你來我往地推拒著又緊緊癡纏。

夏油傑箍在白繪子腰上的手越來越用力,吻她的姿勢越來越迫切,急不可待地要把她吞吃入腹。

“你瘋了?”白繪子狼狽地躲過他的吻。

“不可以嗎?”夏油傑揩去唇邊的濕痕,又拉著她的手到他的袈裟下麵,發出性感的短促的喘息聲,“有感受到嗎?已經迫不及待了。”

“滾!”白繪子冷著臉抽出手,“先把她解決了。”

“嗨嗨。”夏油傑歎氣,“大小姐這是吊著我嗎?每次都要我辛辛苦苦付出,才肯給點甜頭。”

他伸出手,麵帶嫌惡地掐上侍女的脖頸。

侍女麵色癲狂,拚命掙紮,心有不甘地怒吼,“你這麼喜歡她,你知道她和彆的男人??????”

哢嚓。

脖子被修長的手輕鬆擰斷。

夏油傑掏出手帕仔仔細細擦手,“猴子歇斯底裡的樣子更醜陋了。”

又掏出一個咒靈球捏碎。

深藍色的星星點點光芒閃爍後,地上軟啪啪癱倒的侍女又重新站起來,表情呆滯。

“出去守著吧。”白繪子淡淡地吩咐。

如果不是怕沒法和哥哥交代,也不用多此一舉讓夏油傑來做個傀儡了。

“是,小姐。”侍女恭恭敬敬地退下。

薰香嫋嫋的室內,白繪子依偎在夏油傑的懷裡,繾綣地撫摸著他的麵龐。

剛才他冷漠的對人不屑一顧的模樣,壞壞的,卻讓人心動。

“你不好奇彆的男人是指誰嗎?”

“誰?”夏油傑攥著她的手,在她手心輕柔落下一吻,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是想看我吃醋嫉妒的樣子嗎?”

“你會嗎?”白繪子反問他。

“唔,隻要不是悟就好。”夏油傑仔細思索了下。

“為什麼?”白繪子有些茫然。

夏油傑狡猾地不再回答她,笑著用吻封住她的唇。

第33章

她又進入了夢境嗎?

白繪子這樣想著,茫然地坐在祭台上,看下麵跪伏的村民們。

黑鴉鴉一片低下的腦袋,他們偷偷抬起眼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憧憬著討好著,又帶點畏懼。

還有掩飾不住的骨子裡的貪婪。

看到一旁坐著熟悉的大腹便便的城主時,白繪子才若有所悟。

她的意識自由自在地漫散著,身體卻不受操控。

她像一個遊魂一樣短暫地依附在這具身體上,可以看,可以聽,冷眼旁觀這一出戲。

城主諂媚地陪著笑臉,這段時日,他已經充分見識到神明大人的力量。

“神明大人,村民們要為你修建神廟,您的名諱是什麼呢?”

這副身體有和白繪子一模一樣的臉,氣質卻截然不同,更為囂張肆意。

“我名為「惑」。 ”

我名為「惑」。

振聾發聵的一句。

白繪子藏在惑的身體裡輕笑。

城主抱起侍女奉上的嬰兒,開懷大笑。

苦求已久的子嗣,都托承於神明大人的神力。

他走下祭台,站在烏泱泱村民的前方,率先向神明跪下。

“感謝神明大人!祈求神明大人!”

“感謝神明大人!祈求神明大人!”

村民們跟著跪伏呼喊。

喊過她將生,也喊過她白繪子的母親,呆呆的跪在村民間,充滿恐懼地仰望這位熟悉又陌生的神明。

「惑」在高台上笑得張揚恣肆,信徒們的願力讓她力量大漲。

她施施然伸出手,遠方盤旋在天邊的式神雪鳥便乖乖飛回她手上,親昵地用腦袋蹭蹭她的手心。

目之所及,舊神廟裡的神像轟然倒塌,村民們用石頭鋤頭生生搗毀了舊神。

白繪子的心裡湧起愉悅,暢快的報複感席卷全身。

她和「惑」一起大笑。

誰讓你對我不屑一顧呢?

對我的痛哭,我的哀求都置之不理,我那麼虔誠地供奉你,卻不曾得到你半分青睞。

自此,新神替舊神。

“怎麼一直心不在焉的?”耳邊傳來熟悉的不滿聲。

白繪子回過神,“對不起,哥哥,昨天睡得晚沒休息好。”

“好吧。”禪院直哉冷冷地盯著她,眼神裡帶著考量。

“怎麼了?哥哥。”

白繪子不著痕跡的瞥了眼一旁伺候的侍女,看不出是個傀儡呀。

“白繪子,”禪院直哉故意停頓,盯著白繪子的臉色,“你的母親呢?為什麼這兩日沒見著她了?”

“母親去鄉下了,去收拾父親遺物了。怎麼了?哥哥。”白繪子若無其事地幫他斟了一杯熱茶。

禪院直哉玩味一笑,“哦,我還以為她是跑了呢。”

白繪子捧住茶壺柄的手一頓。

禪院直哉摸著她長長的冰涼的發絲,手下用力一拽,白繪子便吃痛著跌進他的懷裡。

滾燙的熱茶灑滿了她的手。

“哥哥,好痛。”白繪子軟聲求饒。

“痛嗎?”禪院直哉傲慢地瞥了一眼她被燙得通紅的手,“痛才能讓你清醒點,知道逃跑的代價嗎?告訴我,你母親去哪了?”

“哥哥為什麼要管母親去哪呢?她對於禪院家來說,已經沒有價值了。”白繪子把燙紅的右手藏在袖裡,完好的左手輕輕撫上禪院直哉的臉頰,又順著他線條精巧的下頜輕輕劃至他的喉結處。

“再說了,哥哥也不需要用母親綁著我啊,我是心甘情願的。沒了母親礙事,哥哥不是更方便隨時來找我嗎?”

她暗示意味十足地伏在他懷裡,指尖輕點他滾動的喉結。

“是嗎?”禪院直哉勾起惡意的笑,“隨時來找你,我怕你會被玩壞。”

“你可以為你母親做到什麼程度呢?”禪院直哉隨意地躺在地板上,黑金色的發絲垂落,耳朵上的耳釘閃閃發亮。他衝白繪子輕慢地伸出手,下著命令,“過來,這次你自己來。”

“好的,哥哥。”

白繪子跪爬在地麵上,溫順地爬到他身邊,將臉輕輕放進他手心。

裙擺層層疊疊散落在地上,多麼熟悉的感覺啊。

白繪子盯著他享受的臉,因為愜意眯起的眼睛。

“哥哥,高專他們還懷疑是我操縱的飛鳥嗎?”

“啊?”禪院直哉不滿,這種情況下提什麼掃興的高專啊。

他嗤笑著捏過白繪子小巧精致的下巴,隨意轉了轉她的臉,欣賞著她柔弱的不堪一擊的漂亮臉蛋,“那群老不死的想不開才會堅持懷疑你,你這麼弱,怎麼可能有能力操縱飛鳥?”

“是啊,我怎麼可能呢?”白繪子輕笑,又被他一手粗暴地按在地上。

“哥哥,溫柔點啊。”她小聲地,嬌柔地抱怨著。

雨絲細細密密的,帶來一絲絲涼意。

熊貓第一個衝進來,看見盛裝打扮的站在門邊迎接的白繪子,眼前一亮,“白繪子,你這樣打扮真漂亮。”

“是嗎?謝謝熊貓。”白繪子笑著歪歪頭,頭上鑲嵌著寶石碎鑽的發飾折射出亮晶晶的光彩

再次是乙骨,進來後便癡癡凝望著她。

白繪子不自然地避開。

接著進來的是五條悟,一進門,和她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嗨,白繪子。”

又低下頭去收傘。

傘麵上的雨滴彙成一道透明的小溪流,幾滴雨順著傘尖湮沒進地板。

“戴的是新墨鏡嗎?”白繪子盯著那幾滴濕痕,突兀地問。

“嗯,硝子送的,很帥吧。”五條悟耍帥地推了推墨鏡。

“很帥很帥,怎麼這麼自戀啊?”後麵跟上來的禪院真希看不過去,推著他進屋。

“鮭魚,鮭魚。”狗卷也學著真希推五條悟。

“好,現在是在禪院家的歡聚時刻,我宣布,聚餐正式開始!”五條悟拉開禮炮,彩色的亮片噴出,洋洋灑灑地落了幾個學生滿身。

真希一臉無語,黑線狀,“原來老師神神秘秘的放在後備箱的就是這個嗎?”

“哈哈哈,是不是很驚喜?”五條悟叉腰,洋洋自得。

“不,很幼稚。”真希毫不留情地鄙視他,又幫著白繪子揀頭上的亮片,彆扭地問她,“喂,回禪院家這麼久,怎麼也不給我們發個消息啊? ”

白繪子不好意思地道歉,“手機被哥哥收走了,沒辦法啊。”

“切,果然是禪院直哉這個混蛋!”真希罵了一句,又頭疼地看了眼乙骨。

邊角處,乙骨正落寞的望著白繪子,像濕漉漉的被拋棄的小狗,眼神期待,渴望著被白繪子摸摸。

可白繪子一直躲閃,避開和他的眼神接觸。

“好了好了,快來乾杯。”五條悟隨手揉了揉乙骨的腦袋,塞給他一瓶飲料。

“來,慶祝和白繪子的見麵,乾杯!”

花花綠綠的各色飲料碰在一起。

白繪子習慣性地右手握住瓶口,和他們相碰。

雪白手背上燙紅的傷痕格外顯眼。

歡樂的空氣靜默了一瞬。

“怎麼受傷了?”真希皺起眉。

“喝茶時不小心打翻了茶壺。”白繪子自然地放下袖子,遮住右手,笑得恬然。

“是嗎?”真希半信半疑,銳利的目光又逡巡在她高高的衣領上。

“對啊,小傷而已。”

“難得見麵,熊貓給我們講點好笑的笑話吧。”白繪子提議道。

喜歡講冷笑話的熊貓跳出來,躍躍欲試地準備大展身手。

歡快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吵吵嚷嚷中,白繪子站起身,“我去後院再拿點甜點。”

乙骨眼神追隨著她,猶豫著想起身時,卻被五條悟輕輕按下。

“我來幫忙吧。”五條悟長腿一邁,跟上她。

雨變得更大了,把庭院裡的紅葉打得零落。

侍女正要回屋拿傘時,五條悟已經撐起黑色的傘,走到台階下,“走嗎?”

白繪子沉默地進入他的傘下。

傘麵是劈裡啪啦的雨聲,雜亂又吵得人心煩意亂。

“我的調查什麼時候結束呢?”白繪子打破傘下這奇怪的安靜。

“快結束了。”

“是嗎?”白繪子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那我們以後不用見麵了吧。”

五條悟停住腳步,墨鏡後亮藍色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她,“不考慮下轉學到京都嗎?歌姬可以照看你。”

“不考慮。”

白繪子冷淡地拒絕。

“唔。”像遇到了棘手的麻煩,五條悟修長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傘柄。

“可以檢查下項圈嗎?”

她的衣領高高的,把脖間的項圈也遮住了。

“什麼?”盯著他手指發呆的白繪子回過神,像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眼神嘲諷,“確定隻是檢查項圈嗎?”

她沒有拒絕,撥開領口。

銀色項圈細細的勒住她的脖頸,綴著的藍寶石澄澈又晶瑩。

與此同時,清晰可見的,是被男人狠狠掐住脖子時留下的青紫指痕。

“禪院直哉?”

“這與你無關吧。”

“對了,剛才那麼多學生在場,我沒有好意思說。”白繪子慢條斯理地整理好領口,“以後彆再見我了。”

她抬起臉,盈盈的杏眼裡閃爍著恨意,“我隻想要你的愛,不想要你的可憐,你也不用因為那點愧疚特意帶著他們來看望我。”

“我已經不是你的學生了,和你的每一次見麵隻會讓我感到惡心。”

“所以,彆再來煩我了。”

第一次,她的眼裡沒有愛意,隻有全然的恨意。

雨聲嘩啦啦的,把傘下的世界淹沒。

“噗。”硝子狼狽地噴出一大口飲料,“她真的這麼對你說啊?”

五條悟側身閃過,難得鬱悶的把飲料罐捏扁,“對啊。”

硝子沒理會他不滿的嘟囔,隻是靠著桌角沉思。

“也很有道理啊,學生們都是前途光明的厲害咒術師,而她退學被關在禪院家,心裡不平衡很正常吧。”

“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硝子手指點點他的心臟處,“你對她是不是太關注了?”

硝子歪歪頭,笑容燦爛,“雖然知道你是人渣,但你能和我保證下,不對漂亮的女學生下手嗎?”

第34章

深夜,禪院家,大廳。

白繪子跪在地上,姿態溫順。

禪院家主坐在高高的榻上,眼神深沉。

“六眼專門帶幾個學生來看你?”

“他好像不是你報告裡說的那樣,對你完全沒有興趣。”

“禪院家再給你安排個名頭進高專如何?”

果然,聞到點六眼的味道,就恨不得立馬沾上去。

白繪子麵露難色,“可,家主,六眼來是來了,卻隻是檢查了我的項圈,”她小心翼翼地抬頭,“還說以後不再來了,要劃清界限,帶著幾個學生來見我最後一麵。”

她說著哽咽起來,“其實我和高專幾位學生還很有幾分情意,好歹也並肩作戰過。可是六眼太霸道了,說不給我見就是不見嗎?憑什麼呢?”

好像戳到了傷心處,情緒難以自控,白繪子忍不住抽泣起來。

禪院家主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地抬手,“好了,夠了!”

“要你有何用?”

“算了,退下吧,既然高專那邊說飛鳥調查已經結束,那你老老實實呆在屋裡反省。”

“等你母親從鄉下回來,就趕緊相看人把你嫁出去。”

他嫌惡地揮揮手,示意白繪子下去。

等白繪子柔若無骨的身影消失了,才收起臉上的不耐煩,麵無表情,渾濁的眼睛裡閃過殺意。

“家主,就這樣下手嗎?”手下麵帶猶豫,“她脖子上還戴著六眼的項圈,要不等六眼把這項圈拿走後再下手?”

“我們從死人的脖子上把項圈摘給他,不是好心幫他省事嘛。”禪院家主冷笑。

“禪院明知子已經跑了,這個白繪子能費儘心思榜上直哉,就說明她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麼蠢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禪院家主越說越怒,狠狠一拳錘下膝前矮桌,四分五裂地炸開木屑。

“出來!再說一遍白繪子和直哉的事!”禪院家主一聲怒吼。

厚重的簾幔後麵藏身已久的人出來,恭恭敬敬地跪下。

“家主,白繪子小姐把直哉大人玩弄於鼓掌,還挑撥離間,使得直哉大人和家主您反目。”

“白繪子小姐不儘心完成六眼的任務,把家族使命當遊戲,正是仗著直哉大人的庇護,有恃無恐啊。”

“再說了,”來人吞吐,“明知子夫人逃跑,家主您但凡再查查,就知道是直哉大人縱容了。”

“混賬!”禪院家主怒不可遏,“被一個女人玩得失了神智!”

他大掌抓過還在糾結躊躇的手下,“今晚,今晚就殺了她!趁著直哉這幾天出任務在外,去!”

“是,是。”手下被他推倒在地上,又狼狽地爬起來。

對著跪著的人手一點,“你,你和我一起去。”

“是。”跪伏在地麵的人抬起頭,露出熟悉的麵孔。

正是侍女。

“你去哪了?”白繪子坐在窗前,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清泠泠灑落在她臉上。

“小姐,我去了趟後院,幫您拿了床厚被。”

侍女把厚被子展開,“小姐,要幫您鋪上吧。”

“鋪上吧。”白繪子漫不經心地支著下巴,“對了,當告密者的滋味怎麼樣?”

背對著她的侍女僵直了後背。

“很爽吧,借家主的手除掉我,嗯?”白繪子笑著起身。

“怎麼?好奇我怎麼知道的嗎?”白繪子撫上她的脖頸,溫柔地擦去她額頭的冷汗,“你身上有我的箭鏃啊,我一進大廳就知道你藏在簾幔後麵了。”

她輕輕從侍女發間抽出發簪,發簪上綴著一個小小的箭鏃。

“說好的傀儡呢。看來,我被夏油傑耍了一通。”白繪子輕笑,笑容又變得殘忍。

她握著發簪隨手一揮,銀亮的一線光刺入告密者的喉嚨。

侍女軟軟倒地。

慘白月光像潮水一樣湧入,無情舔舐著她脖頸處的猙獰血洞。

寂靜的夜被打破,侍女們的尖叫聲劃破天際,侍從們怒吼著舉起燃燒的火把。

火光幢幢,猙獰火舌搖曳在鋥亮的刀劍上,武器亮出寒芒,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麼迫不及待殺我嗎?”白繪子冷笑,拉滿弓,箭矢如流星射出。

突破包圍的一角後,閃身躲入陰影處。

“啊,來不及了。”白繪子捂住肚子上豁開的洞口,血汩汩流下。

沒時間浪費了。

白繪子撕下袖口,將傷口處用力綁緊,翻身躍進禪院明知子的內院。

一腳踹開暗室的門,對著香火繚繞間的閉目慈悲的神像一箭射去。

“歸來!”

神像轟然炸開,碎片化為一群飛鳥,撲扇而來,圍聚在白繪子周圍守護著。

白繪子伸出手,飛鳥們又凝聚為一隻,久彆重逢地落在她手心,雪白的身體,長長的鮮紅的喙。

“沒有時間了,可我還沒恢複力量。”白繪子歎氣,傷口處的血滴在冰冷台階上,不一會便積成了小小的血汪。

“靠你了,「鴛」。 ”她把飛鳥往高空一拋。

飛鳥發出淒厲一聲啼鳴,驚破雲霄。

在深黑的夜空裡幻化成巨大的身軀,鼓動著小船般的翅膀,每一次撲扇翅膀,便呼嘯著卷起一股颶風,把追上來的人們扇得東倒西歪。

“她能操控飛鳥!”

“就是高專後山的鳥!”

“邪神,是邪神!”

“高專的調查錯了!”

人們驚呼奔逃,四下潰散。

邪神?

白繪子坐在飛鳥的背上冷笑,渴求我力量跪在我腳邊的時候,明明那麼誠心地呼喊我神明大人啊。

邪神又怎麼樣呢?

白繪子張開弓,烏黑的長長的發在狂風裡淩亂飛舞。

冰冷的箭頭對準攢動人頭裡的那張陰沉的臉,白繪子笑得囂張,“家主大人,想好怎麼和高層解釋了嗎?”

“我啊,真的會操縱飛鳥呢。”

禪院家主眼裡的惡毒如墨滴下,大手一揮,“追上去!殺了她!”

巨鳥仰脖啼嘯,翅膀扇飛一群人後,便載著白繪子往高專後山的方向飛去。

“她居然真的會操縱飛鳥?!”真人一臉難以置信,剛才一幕看得他瞠目結舌,“喂,夏油,你知道嗎?”

“不知道。”夏油傑露出玩味的笑,“我隻是想逼她一把,讓她失去禪院家的庇護,走投無路時帶著乙骨來投靠我。”

“不過,現在的她,貌似比乙骨更有價值。”夏油傑捂著下巴沉吟,“她往高專後山飛,是去那裡找什麼嗎?跟上去吧。”

夜風寒冷,刮在臉上刺骨的疼。

血止不住地流,濡濕了飛鳥潔白的羽毛。

白繪子麻木地捂住肚子上的傷口,該死的禪院家用特製的咒具來刺傷她,等她恢複了力量,她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可是現在,禪院明知子供奉給她的願力有限,她已經要堅持不住了。

「鴛」的力量消耗完,身型急劇收縮,最後再也承受不住白繪子,一人一鳥狼狽地降落,滾在荒涼的後山外。

可惡!

白繪子麵色蒼白如紙,抱著肚子上血流不止的傷口惱怒捶地,隻差一點點距離了,如果能堅持到後山,她就能,就能! !

山下有火把晃動,傳來追兵的呼喊聲。

白繪子筋疲力儘地躲在石頭後麵,疼痛地喘息著。

“要幫忙嗎?”耳邊傳來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

夏油傑和真人不急不忙地走近白繪子,看著白繪子苟延殘喘的模樣。

“受了好嚴重的傷啊。”夏油傑假惺惺地蹲在她麵前。

“你的飛鳥呢?力量用儘消失了嗎?”他故作疑惑地張望。

白繪子冷眼看著他演戲,“你來為我收屍?”

“還沒到那個程度吧。現在你走投無路,無處可去了吧,我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盤星教!”

夏油傑笑眯眯地伸出手,“考慮下?”

“大費周章就為了逼我進盤星教?”白繪子沾滿血汙的手握上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夏油,你是想讓我失去一切,隻能依附你是嗎?”

噗—

是銳器插入血肉的聲音。

夏油傑皺起眉,抽出手,看著手心被狠狠插進去的箭鏃失笑,“這麼記仇?”

“當然。”白繪子仰起臉,眼神輕蔑,“滾吧,把我逼成這樣,怎麼有臉麵來讓我歸順於你?”

“確定嗎?追兵來了,死了可不要怪我。”夏油傑冷淡地起身。

“滾吧。”

“嗬。”夏油傑和真人隱沒在黑暗裡。

紛亂的腳步聲靠近,劍和刀槍團團圍住白繪子。

“小姐。”

禪院家的人警惕地靠近,留意四周。

“小姐,那怪鳥呢?”

“要殺就殺,問那麼多廢話乾嘛。”白繪子捂著血洇濕一片的肚子,笑得嘲諷。

為首的人一揮手,身後的侍從上前,試探著刺下一劍。

“唔。”鋒銳的劍深深紮進肩膀,白繪子痛得悶哼一聲。

怪鳥沒有現身。

“好。小姐,我也不讓你多痛苦,直接送你上路吧。”

他猙獰麵目,手裡長劍揮起,直直往她心口刺去!

白繪子疲倦地閉上眼。

下一秒,脖頸間的水藍色寶石哢嚓裂開一條縫!

巨大光波席卷而來,驚天動地的爆破聲後,一群人化為烏有。

寂靜無聲。

平地被轟為巨坑,滿目瘡痍。

白繪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墜落。

呼嘯的風吹亂她的發,也吹亂了來人的發。

他往下躍,伸手來抓她,蒼藍的眼睛遠比寶石還瑰麗。

第一次,他的眼裡隻有她。

白繪子輕笑,握上他的手,軟綿綿被他拉進懷裡,心頭湧上愉悅和竊喜。

“老師,原來你對我也不是那麼無情。”她像高專裡那樣,充滿眷戀的喊他。

五條悟歎口氣,手指捂住她血流不止的肚子上的傷口,“我帶你去找硝子。”

“不要。”白繪子攬上他的脖頸,緊緊抱住他,“老師,來我的世界玩一玩吧。”

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用最後的力量召喚著。

“歸來!”

飛鳥啼嘯著撲來,碩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將他們一口吞入腹中。

第35章

東京,人來人往的中心。

冬日的雪花飄飄揚揚落下,街道上的年輕女孩們卻不怕冷地光著腿,穿著時尚,嬉笑著走過。

時不時有挽著手結伴的女生們回頭,目光含羞帶怯地落在路邊的兩人身上。

五條悟習慣了這種關注,無聊地踢著路上厚厚的積雪,“她怎麼還沒來啊?那個笨蛋,不會走丟了吧。”

夏油傑撣撣高專校服上落下的雪花,打量著四處環境。

花花綠綠的gg牌,大廈上鑲嵌的巨大led屏播放著時興的gg產品。

“你今天怎麼怪怪的?”五條悟滑下墨鏡,六眼銳利地盯著搭檔。

“沒什麼。”夏油傑笑著,看著眼前塵封在記憶裡已久的摯友。

桀驁,自戀,張狂,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哈?傑,為什麼你笑得這麼假啊?”五條悟直接上手,捏著摯友的臉胡亂揉搓。

夏油傑額頭上冒出惱怒的“井”字,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他的白毛,反擊他。

兩人吵吵嚷嚷拌嘴鬨成一團時,白繪子才姍姍來遲。

她撐著一把雪白的傘,圍著淺藍色的格子圍巾,米色的短腿襪和格子裙間,露出細膩雪白的一截大腿。

“你們倆怎麼又掐在一起了?”白繪子把他們倆拉開。

“是傑不好。”五條悟跳出來先告狀,漂亮的眼睛裡沒有陰霾,像冬日晴空一樣澄淨。

五條悟又不滿地捏捏白繪子的臉蛋,“怎麼又遲到?等你好久,還以為你又走丟了。”

白繪子臉蛋被他扯得變形,聲音含糊不清,“出來玩當然要打扮一下啊。”

“哼哼。”五條悟鬆開手,哼哼唧唧,“所以遲到了一個小時嗎?”

就像一隻傲嬌的名貴的貓貓,耍著小脾氣抱怨。

原來,高專時候的五條悟老師是這樣的嗎?

“對不起啊,下次不會遲到了。”白繪子踮起腳尖,試著摸摸他被夏油傑揉亂的發。

“你好矮啊,這種身高就不要來摸我腦袋啦。”

五條悟吊兒郎當地一手插著口袋吐槽她,身體卻很配合地彎下,任憑白繪子像給貓貓順毛一樣,手指輕輕理順他的頭發。

“好可愛。”白繪子忍不住感歎。

“喂,不要用可愛來形容男人。想誇我的話,就誇我是天下無敵帥好嗎?”五條悟擰起眉,耍帥地推推墨鏡。

抱著雙臂冷眼旁觀的夏油傑像是看到了什麼搞笑畫麵,笑得撲哧出了聲。

等五條悟疑惑望向他時,夏油傑才彎了彎狹長的眉眼,提醒他們。

“不走嗎?電影好像要開場了。”

“OK,出發吧。”五條悟大大咧咧地攬上夏油傑的肩膀,又提醒白繪子,“走啊。”

“好。”白繪子趕上,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臂。

趁著五條悟走到前麵排隊取票,後麵的兩人心照不宣地慢下腳步,和五條悟拉開距離。

“捏造一個虛假的境有意思嗎?他給了你一點甜頭,救了你一次,又毫不猶豫地愛上他了?”夏油傑毫不客氣地嘲諷她。

“你好像還沒搞清楚狀況。”白繪子冷眼瞥他。

“在我的境裡惹惱我,是想逼得我殺了你嗎?”

“殺了我,你還能維持這個境嗎?”夏油傑露出一個篤定的笑,“你遲到的一個小時,是在編造境吧。發現我也進來了,是不是很慌張很惱怒?”

“你猜的沒錯,殺了你會讓整個境崩塌。”被拆穿的白繪子大方點頭,坦坦蕩蕩地承認。

“看到你出現在境裡的一刹那,我是很惱火。”

“但比起惱火,我更疑惑,為什麼夏油大人要進這個境呢?”

白繪子故意頓住,得意的笑,“看見我有危險,就失去理智奮不顧身地跳進來了?是我自作多情,還是夏油大人愛上我了?”

夏油傑輕笑,“也許你不是自作多情呢,我真的愛上你了也說不定。”

“畢竟我們度過那麼多快樂的時光。”

他意有所指,露出懷念的表情。

白繪子沒理會他的話,冷冷地警告他:“在我的境裡,老實點,不要打攪我和他的相處。”

又撫上他的臉,帶點侮辱意味地輕輕拍拍他的臉,“畢竟,你耍了我一次,害得我和禪院家撕破臉,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算賬?”

夏油傑微微側臉,曖昧地吻上她的手心,狹長的眼睛微微抬起,“可以啊,晚上單獨來我的宿舍找我算賬嗎?這個境裡,你的力量更強大,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吧。”

他現在還是十幾歲少年的模樣,俊秀又文雅,眉眼間的勾引隱秘又生動。

“沒興趣。”白繪子冷淡地抽出手。

五條悟正好抱著爆米花飲料走過來,“喂,你們在磨蹭什麼啊?”

“在和夏油討論我的父母,悟,過兩天來我家裡玩吧。”白繪子笑意盈盈的邀請他。

“好啊。”五條悟咬著可樂吸管,帶頭走在前麵,找了位置坐下。

心懷鬼胎的兩人靠著他兩側坐下。

空蕩蕩的影院裡隻有他們三人,這當然是因為整個境都由白繪子隨意創造。

如果可以,她還想把夏油傑也丟出去。

電影是早已上映過的舊電影,清醒的白繪子和夏油傑當然都看過,隻有記憶被混淆替換的五條悟津津有味地看。

這個年紀的他,看起來完全就是快樂單純的大孩子。

看到開心處,漂亮的藍眼睛會微微發亮。

白繪子突然有點困倦。

編造能蒙騙過六眼的境,耗費她太多力量了。

白繪子輕輕倚在五條悟的肩膀上,五條悟也沒有拒絕她。

這是一個完美的境。

她不姓禪院,也沒有帶著家主的任務,也沒有老師學生的地位差彆。

她僅僅是他並肩作戰的好友,接下來,她還會向他展示她有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庭,她有疼愛她的父母,有三倆好友,沒有奇怪的身世,沒有逼迫她掌控她的哥哥。

再試一次吧,再試最後一次。

她想試著完美扮演他心裡喜歡的學生,單純的,善良的,可愛的,隻要他能愛上她。

如果他還是拒絕她??????

白繪子望著他的側臉,疲倦地墜入夢裡。

“老師,如果你還不能愛我的話,”她輕輕歎息著,最後一句湮沒在嘈雜的背景電影聲裡。

我會努力殺了你。

那句輕飄飄的老師隻有她倚靠的五條悟能聽到。

他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盯著前方明明滅滅的大屏幕,微微勾起的嘴角保持著完美的弧度。

而夏油傑隻是百無聊賴地發呆,對屏幕上的戲,對身旁這出滑稽的戲,全然地都沒有探究的興趣。

出了電影院,已經是晚上了。

雪花從漆黑夜空一片片飄落,簌簌地落了行人滿身。

五條悟低著頭和白繪子告彆,晶瑩的雪花落在他雪白的睫毛上。

“不和我們一起回高專嗎?”

“不了,我要回家一趟。”白繪子有點想摸摸他毛茸茸的睫毛,卻怕嚇到他。

“好吧,明天見。”五條悟拉著夏油傑走遠。

回望了眼和他們反方向越走越遠的白繪子,五條悟錘了下夏油傑的肩。

“喂,你今天怎麼回事?對白繪子愛理不理的,太冷漠了吧。”

剛才道彆,夏油傑居然就默不作聲,冷冷地站在旁邊。

“冷漠?”夏油傑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我對她熱情的時候,你也沒看到啊。”

“什麼意思?”五條悟皺起眉。

“沒什麼。”

“喂,說清楚。”

“哼哼,不想說。”

兩人吵吵鬨鬨著走遠。

距離越來越遠後,白繪子站住腳步,撐開傘。

純白的傘撐開的一刹那,飄然落下的雪止在半空。

爛漫閃爍的霓虹,嘈雜的車流聲和絮絮人語聲,都在這一刻被按下暫停鍵。

白繪子伸手在虛空中一撥,整個空間被詭異地被劃開一道口子。

踏過裂口的一瞬間,眼前場景轉換為一片荒野。

察覺到她的到來,帶著可怖的惡鬼麵具的少年回頭。

曠野裡的風鼓滿他純白的訓練服,遍身咒靈的血汙,雪白飛鳥站在他的肩膀上,長喙如血。

白繪子迫不及待走向少年,一把掀起他惡鬼猙獰的麵具,著急又心疼地吻上他。

“辛苦了,狗卷。”

明明是可愛單純的棉花娃娃,卻為了她四處獵殺咒靈。

少年溫軟的唇毫無防備地為她打開,卻撫不平她心底積攢已久的怒氣,無處宣泄的怒氣。

如果不是夏油傑耍了她,她也不會這麼匆忙地召喚出飛鳥。

如果不是被逼著叛逃禪院,也不至於受折這麼重的傷,連累狗卷為她獵殺咒靈。

還有,好不容易找到千載難逢的機會,趁著老師警惕心弱的時候把他成功拉入夢境,結果夏油傑也跳了進來!

一樁樁的,沒有一件事讓她稱心如意!

狗卷溫順地承受著她的憤怒,柔軟的唇被她咬出血。

又被白繪子舔舐而去。

她肚子上的傷口刺痛難忍,脫離了境,被禪院家特製咒具刺傷的傷口,又在汩汩流血。

“該死的禪院。”

白繪子不甘心地咬了下狗卷的唇,草草結束這個吻,捂著傷口咒罵著。

見狗卷擔憂地望著她,白繪子又安慰地摸了摸他鳶紫色的眼睛。

“沒關係,隻要有足夠的咒靈,傷口就能愈合。”

“你幫我獵殺咒靈時,要小心點,知道嗎?不要讓高專發現。”

狗卷乖乖點頭。

好乖啊。

白繪子憐愛地親親他,“對不起啊,狗卷,讓你這麼辛苦。”

“我也不想的,可是還要透支力量給老師編造境,這些咒靈還不夠。”

她貼著狗卷的額頭,鼻尖和他的相抵,軟聲勸哄他。

“再幫幫我吧,我還要更多的,更多的力量。”

“至於現在,先找個地方讓我吸收咒靈吧。”

鄉下旅社裡,燈光昏暗。

白繪子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吸收著飛鳥吞噬咒靈後轉化的咒力。

也算是因禍得福。

雖然夏油傑陰了她一把,但她也提前覺醒召喚了飛鳥。

從今以後,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借著飛鳥吞噬咒靈,而不用有求於夏油傑。

浴室的門被拉開,洗去血汙的少年濕漉漉地出來,氤氳水汽裡紫色的眼睛更顯得透明澄淨。

狗卷小心地坐在床邊,看白繪子肚子上猙獰傷口慢慢愈合。

“好舒服啊。”被咒力浸染的白繪子暈陶陶的。

這種熱熱的像被水流包裹纏繞的感覺。

“狗卷,來吻我。”

白繪子衝狗卷伸出手,她還想更舒服點。

狗卷聽話地俯身壓住她,溫熱的唇舌輕輕舔著她的下巴,還有她因為舒服仰起的纖細脖頸。

“好癢啊,怎麼不擦乾頭發?”

他濕漉漉發絲間垂墜的冰涼小水珠,滴落在她臉頰頸側有點癢。

還有一滴落在她長長睫毛上,被狗卷溫柔舔去。

“怎麼辦?完全忍不住啊。好舍不得狗卷,可以把狗卷變成棉花娃娃,帶到境裡麵麼?”白繪子難-耐的喘-息著,推開狗卷,坐起身來靠著床頭,雙腿將被子撐起,被子起伏著曖昧的陰影。

“快進來吧,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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