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一愣,轉過臉去,“大娘子看錯了。”
俞知光騎著馬往前不急不慢地踱步。
六六被她拆穿了,還是不遠不近跟隨在側。
“薛慎今日不止是去找馬的,他還找人去市集調查最近有沒有馬區販賣,要是給他先一步查到,還不如坦白,或許還能保留軍籍。”
六六沉默了許久,臉色變了好幾番。
“大娘子,我不是故意偷馬的。前一陣子騎兵演練,那匹馬走丟了,我們幾個兵幫著軍馬署的人去找,我恰好在半山腰找到了,那馬落入獵戶放的捕獸夾裡,已經失血過多快要奄奄一息,本就是要死的。我就偷偷把它藏起來,找機會拉去賣。”
“大娘子,薛將軍真的願意從輕發落嗎?”
六六想坦白,又不確定起來。
俞知光正要安慰,陳鏡處理完事情趕過來,看了一眼六六,“我來,你先回去,薛將軍找你。”
“薛將軍不是去……這麼快回來了。”六六的心頭一突,下了馬,磨磨蹭蹭地回去。
陳鏡陪著俞知光跑了好一陣
待士兵要使用馬場,二人就回到營地裡。
營地一片鴉雀無聲,氣氛比她離去時更緊張,明明成百上千人陣站在現場,卻靜如無人,目光都一致地投向了校場外。
校場外,一道纖細羸弱的身影,背著沉重無比的沙袋,佝僂著腰,繞著跑道跑。
日頭懸空,照出他額頭冷汗和發白唇色。
被罰負重跑的人正是六六。
薛慎端坐高台,居高臨下盯視。
滿場列陣注視的士兵大氣不敢喘。
六六跑過白線,才有人報道“第十圈”。
“你自己選的,”薛慎掃一眼六六搖搖欲墜的身形,“偷盜軍馬當革除軍籍,罰一百軍棍,不想革除軍籍用懲罰替代,這負重跑一百圈完了,自取領一百軍棍。有心思偷馬者,下場同等。”
營裡發絲斑白的軍醫歎了口氣,隨時準備去救人,六六本就不如常人健壯,跑完就夠去半條命。
彆提還要再打一百軍棍。
午休時分到了,解散的軍號響起。
士兵們各自低聲議論著散去,還有同六六交好的人,陪他跑在旁邊:“我都說了,六兒,聽老哥一句勸,這兵不當了,好歹還留著命啊!”
“我……不要。”六六話音像從喉嚨深處擠出來,跑得渾身被汗水濕透,他偷盜軍馬賣的錢,是為了替他爹還賭債,賭債還上了才保住爹一雙手。
可這軍籍,他就是把肺跑炸了,也要保住。
六六負重跑的速度已很明顯緩慢下來。
俞知光在校場遮陰處看,見薛慎從高台下來,她迎上去,還沒開口就被薛慎堵了話。
“想替他求情就彆說話。”
薛慎摘下軍帽,大步回到主營帳內。
俞知光跟進去,男人頃刻間回頭,逼到她跟前:“你是不是早認出來,六六偷馬。”
俞之光點頭。
“怎麼不告訴我?”
“我想等他去自首,看處罰會不會輕些。”
“太晚了,我還沒派人去西市調查,他自己就留下行跡,恰巧被出去采買的夥頭兵看見,已舉報到軍馬署去領賞錢了。”
“那他等下,還要受軍棍嗎?”
“該罰的不罰,底下就亂套了。”
薛慎的理由讓她無法辯駁,可軍醫說六六跑完再受軍棍就沒命了。她揪著騎裝的流蘇,認真想了想:“不是可以用錢抵消懲罰嗎?我借錢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