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清朗舒潤的聲線響起:“老師以為如何?”
李相年邁,聲音沉厚微啞:“既是為太後賀壽所舞,當以太後娘娘的意見為憑,再作其他考量。”
“臣不讚同,七星連珠雖為天象,未必於國運有損,但若有人彆有用心,借題發揮,將宮闈之爭蔓及朝堂,則此事理應徹查到底,按律究辦,以儆效尤。”
七星連珠四字一出,原不明就裡的群臣嘩然。
這個跟宰相唱反調的聲音,是她爹俞弘的。
俞知光替父親擔心,目光投向了禦座後待命的薛慎,薛慎微不可察地搖頭,示意她無礙。
天子思忖片刻,做了決定。
“此事交由大理寺探查,薛將軍協同大理寺將伴舞的舞姬押入獄,至於崔七娘……”
她本是官宦女子,入獄不適合,放著亦不適合。
長公主適時提議:“崔七娘接到公主府吧,府裡幽靜居所不會委屈了七娘,案件未查明前,她暫不見客。”
天子點頭應允。
夜宴被攪擾了興致,他沒多待就離場了,離去前親自為宰相倒了一杯酒,當著群臣麵讓掌筆內侍送至席邊。
薛慎吩咐手下把舞姬們帶走。
太後未離席,不緊不慢問道:“我記得薛將軍有個姐姐,嫁到了太常寺卿崔家,同崔七娘也算沾親帶故。”
“臣與崔家鮮少私交,今日才初見崔七娘子。”
“薛將軍能秉公辦理,最好。”
太後伸手,內監黃福來扶她離座,織金鳳尾裙逶迤,在大殿門檻處停留片刻,目光不冷不熱地掃過了俞知光。
天子與太後離場,侍從散去大半。
殿內燈火通明,隻餘杯碟淩亂,殘羹剩酒,頗有人去樓空的清冷。俞知光沒走,薛慎押送舞姬去的大理寺獄在宮城外西側,來回折返到朱雀門,還需要一段時間。
她打算在殿內坐到差不多了再去,托腮見女眷席位上陸續離去好些人,轉眼剩下她和另一位女郎。
留下的人是盧若音。
來赴宴時無論女郎們怎麼打趣議論都安之若素的她,此時姿態雅靜,獨坐酒席邊,神色幾分寂寥。
俞知光靠近她:“音娘沒有與王夫人一道走嗎?”
盧若音抬頭,露出了勉強的笑:“方才情形你也見,母親氣我不該多管閒事,拂袖離去了。”
“將軍府馬車就在朱雀門外,音娘要同我們一道走嗎?我還未曾好好謝謝音娘。”
“謝我什麼?”
“是音娘告訴薛慎我被太後喚去,他才找到我的。”
盧若音自己都快忘了這一樁,再看眼前道謝的人,明明在太後那遭了磋磨,杏眸裡還有寧靜盈動的光彩。
“母親會在朱雀門等我,我隻不想那麼快回去。”
不想那麼快回盧家。
盧若音話鋒一轉,“知光,你對崔七娘的事怎麼看?你也覺得是我……是盧家做的嗎?”
“我沒看到過程,來時獻舞已完了。”俞知光看著她黯淡下去的眼眸,寬慰道:“大理寺剛接到調查的命令,真相還不得而知啊。音娘你是害怕被人誤會嗎?”
“我不怕世人誤會,隻怕……”盧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