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光得知當日就趕過去看望了,待她嫂嫂休息好,又有家宴。薛慎當日值守宣政殿,特地提前一時辰散值,打馬趕到俞府門口,撞見一輛馬車停駐。
馬車上下來一位年齡與俞明熙相仿的年輕郎君,身著潭水綠如意雲紋錦袍,披著鶴氅,一雙丹鳳眼內蘊神采。
“妹夫來了。”
俞明熙嘴上在迎薛慎,眼神禁不住往那郎君麵上瞟,滿是驚喜,待察覺失禮後,連忙朝薛慎歉意笑笑,“這位是我少時在雲城老家的好友,姓杜,名長洲。”
轉眼,杜長洲已到近前,遣隨從送上賀禮:“明熙兄喜得千金,我不請自來,冒昧討一杯酒。”
俞明熙一拳捶他肩頭,“說這些客套的作甚?何時回的皇都?也不說一聲,父親前兩日還念起你來,最看好的得意門生,半路給叔父拐跑去鑽研岐黃之術了。”
杜長洲笑而不語。
兩人熟稔,他這個俞家女婿,倒更顯得像客。
薛慎不太在意,隨府役引路到酒席落座,片刻之後,杜長洲坐在他身側,溫雅目光與他的撞上,“久仰薛將軍大名。我少時自雲城離去,跟師父遊曆四海時,笙笙還是個小姑娘,不曾想一轉眼,竟然都嫁人了。”
薛慎轉了轉酒杯,隻淡聲道一句“幸會”。
等俞家旁支和母家親眷到齊,就開宴了。
請來的都是親人,隻分男女和孩童三桌,不設屏風。
薛慎不用刻意去看俞知光,輕易就從女郎們吱吱喳喳的談話中,辨認出她快樂得飛揚的聲線。
“關關眼睛都睜開了,像顆黑葡萄似的亮,頭發也好多好濃密,眉毛長長的又齊整……”
“知光第一次漲輩分,自然看侄女哪哪都好。”
“對了,知光你方才送小侄女的平安扣,我瞧見瓔珞上還吊著小方片,上頭花紋好生彆致,是什麼花樣?”
俞知光輕笑了一聲:“三嬸嬸,那不是花樣,是永恩寺平安符的朱砂墨,折疊起來乍一眼看,就像花紋。”
“我說呢……是感覺不太對稱哦。”
女郎們在席上胡亂笑開了。
薛慎不再關注她們的談話,抿了一口酒。
酒席推杯換盞,宴會主人俞明熙被敬酒敬得最多。
至宴末,俞明熙臉色一片紅潤,已是有七八分醉意,還再喚仆役搬來投壺羽箭,純當飯後消遣。
院中青年一輩,有像俞明熙這樣的文官,也有像旁支堂兄那樣白麵微須,模樣斯文的醫者,就是沒有薛慎這樣氣勢逼人,顯得格格不入的武將。
薛慎立在角落觀看,身側忽而一陣暖香。
俞知光捧著手爐來看熱鬨:“薛慎,你怎不去玩?”
“我就算了。”薛慎沒打算參與,目光越過她肩頭,望見一群被俞知光招呼來玩投壺的女郎們和孩童。
小表弟膽兒最小,對上薛慎目光,脖子一縮。
俞明熙擇起一箭,歪歪扭扭投出去,不中。
“還有一箭,我替女兒投的。”他耍賴,還是不中。
院內埋汰聲此起彼伏,眾人躍躍欲試,輪番上陣。
俞明熙拾起他丟歪的箭:“長洲,你來!小時候你投壺最厲害,笙笙天天跟著你屁股後麵,隻知道長洲哥哥,不知道我這個親哥哥。哈,她還說長大了要嫁給你,自小就喜歡長得文氣漂亮的人,不論是男還是女。”
他醉得上頭,說話沒分寸,被堂姐俞靈犀重拍一下,“喝不喝醒酒茶?路都走不直了你,回去歇著吧。”
俞明熙不肯走,也不承認自己醉了。
俞知光跟著笑,落落大方地看杜長洲許久,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我記得杜家哥哥。前些日子,我在西市商鋪裡遇到,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我竟然沒認出來。”
杜長洲莞爾:“一彆數年,笙笙又是喬裝,我亦不敢相認。至於這箭……”他無奈,“技藝早就生疏了,明熙彆叫我當眾獻醜,壞了笙笙小時候的印象。”
俞知光同杜長洲敘舊起來。
俞明熙捏著箭,隨手給薛慎遞去:“妹夫來不來?”
本對投壺興致缺缺的薛慎,真的接了過去,掂了掂重量,箭頭箭尾反複握了三遍找手感,就這麼站在原地,朝著院落最遠處的壺口,瞄準兩下,擲了過去。
“叮”一聲清越鳴音,入壺乾脆利落。
站在白線外努力瞄準的俞家堂兄俞靈柏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