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知光問了周春娘在桃溪村的住處,讓衛鑲找信得過的車夫用騾車將她送回去,入夜了才回到將軍府。
薛慎今日下值早,正在寢堂更衣,看到她走進來。
俞知光霜雪色的鬥篷一角,有明顯的水跡暈開。他看了兩眼,確定是新沾上的痕跡,但之前都沒有下雨。
薛慎指了指:“怎麼弄得?”
“什麼?”俞知光似乎在想事情,愣了片刻才察覺他的問話,不甚在意地搖搖頭,“沒有留意。”她脫了鬥篷掛好,很順手地給他遞來燕居的棉袍。
“將軍晚膳可用過了?”
“還沒。”
“那讓廚房燉個雞肉千絲,炒一碟蜜糖三鮮,再加個冬瓜火腿湯?火腿是浙南運過來的,又香又鮮。”
薛慎神色一凝:“普通的湯?”
俞知光小雞啄米點頭。
果真是尋常湯食,薛慎連晚飯都多吃了一碗飯。
俞知光看望嫂嫂時,已經用過晚膳,隻是坐在他身側喝湯,圓潤靈動的杏眸低垂,不說話時便顯得心事重重。
薛慎擱下木箸,偏頭看了她一眼。
俞知光以為他要說話,亦靜靜回望,眼神澄澈坦然。比起剛成親那幾日,她現在已經能夠自然直視他了。
“將軍還要再添飯嗎?”
薛慎手掌捋了一把後頸脖,站起來:“飽了。”飯後稍歇後再練武,腦子裡想的卻是薛晴年少時與他的相處。
薛晴不高興了會生悶氣,會瞎指揮他乾活。
俞知光呢?這樣算是不高興嗎?
他與女子相處的經驗少得捉襟見肘。可到了安寢時分,小娘子已然自己整理好情緒,鑽入被窩裡,捧著一卷話本子在投入地看,身側的另一條棉被也鋪好了。
入了冬,拔步床換上兩張湘繡麵的棉被,兩人即便是同床共枕,也睡得井水不犯河水,俞知光過於不老實的睡姿都被壓製在好幾斤厚的大錦被裡。
他已再三驗證,沒有大補藥膳,就沒有綺夢擾人。
薛慎躺下,酣眠到後半夜,胸口忽然多了一隻手。
那隻手柔軟溫熱,隔著中衣在他胸膛拂過,似在確認什麼,這裡按按,那裡揉揉,全然不是她睡懵了的時候。
許是做夢,薛慎忍了片刻。
“中府、氣海、關元、中極……”枕邊人用氣音念。
薛慎猛地按住了她越來越下移的手,按到關元、中極的位置還得了,他耳邊輕輕吹拂的氣流跟著停頓了。
“俞知光,你在做什麼?”
“我動作很輕了,你怎麼還是醒了?”
薛慎深吸一口氣,將她手從錦被裡挪開,塞入她自己的被窩,半個身子探出拔步床,點亮了床頭凳的燭台。
火苗發出幽微的亮光。
俞知光小巧的臉龐枕在綢麵上,如清水出芙蓉,兩頰透著薄粉色,顯然也是壓著一點羞赧的情緒。
“所以,在做什麼?”薛慎又嚴肅地問了一遍。
她微微歎了口氣:“我特意學了一些穴位,大夫說常揉按會有效果,比之湯湯水水的藥膳,輕便省錢,將軍若不喜歡,改成艾炙和薑療如何?艾絨和薑都不貴,點燃了懸在穴位上,暖融融的也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