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慈意垂首淺笑。
“怎麼,知道我是金洲出來的很驚訝嗎?”
江承宴沉默半秒,“是很驚訝。”
在他調查出來的資料裡,蘇慈意自從八歲時被蘇家送到了鄉下以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那個小村莊。
且金洲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很難想象看上去風度翩翩金發碧眼的傑利居然也是從那裡出來的。
更彆提蘇慈意一個女人。
蘇慈意抬頭,迎著燈光,眸光斑駁,“嚴格來說,傑利算是我的同門師兄吧。”
江承宴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幾分,“你們是同門?”
蘇慈意輕輕“嗯”了一聲。
回憶起往事,她緩緩開口說了起來。
當年的蘇慈意在鄉下一直跟著老神醫學了十年的醫。
到了蘇慈意十八歲的時候,老神醫生了一場大病。
而治好老神醫的藥裡還缺著一種罕見的稀有藥材。
老神醫說,此藥隻在金洲有。
蘇慈意沒有猶豫地就準備獨自踏上去金洲的路途。
可金洲太過危險,老神醫一開始並不同意蘇慈意前去。
蘇慈意隻輕飄飄說了一句:“我已經十八歲了,我需要曆練,如果我一輩子都呆在這裡的話,我這輩子都彆想為我媽媽報仇雪恨。”
老神醫知道蘇慈意的心裡有多恨,他到底還是長歎了一口氣,給了蘇慈意一顆保命藥丸就讓她去了。
獨自前往金洲找藥材的這一路上並不太平,蘇慈意就是憑借著這一路的磨難將自己的飛針之術練得出神入化。
她一刻都不敢鬆懈,拚了命地提升自己。
而她的身手也是在這一路鍛煉出來的。
這一片段的內容被蘇慈意三言兩語地就帶了過去。
可即使她不說,江承宴也知道,她一定在這段經曆了吃足了苦頭。
金洲是黑暗的,也是藏龍臥虎的。
蘇慈意並不敢大意,她一直都很低調,不惹是生非,能避則避。
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尋找藥材,順便曆練一番,不是來送命的。
給老神醫治病的那味藥材長在金洲的一處名為澀穀的深山之中。
而澀穀在金洲又算是“禁地”,眾人談之色變。
有傳聞說裡麵有蝕人靈魂的惡鬼,也有傳聞說裡麵四處都是要人性命的毒物,還有說裡麵住著隱世的大能。
總之,什麼千奇百怪的言論都有,唯一不變的就是——
凡是進去的人全都有去無回。
這麼多年裡,金洲人對澀穀這個地方始終抱著敬畏與恐懼的態度,無人敢輕視這個地方。
蘇慈意剛打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心中也有幾分忐忑,但她隻要一想到老神醫的病,她就做不到退縮。
老神醫養了她十年,她豈能坐視不理?
那時的她才十八歲。
揣著一包藥材銀針和一顆保命藥丸毅然決然地就踏進了澀穀。
蘇慈意說到這裡時還忍不住笑了,“澀穀裡四處都飄著有毒的濃霧,滿地都是有毒的藥草和蟲子,我那時候幾乎是把解毒藥當成飯一樣的吃。”
“也是我運氣好,兜兜轉轉找了三天,身體都快被澀穀裡的毒物啃爛了,到處都是潰膿,也就隻剩下一口氣吊著了,偏偏在這個時候讓我找到了那味藥。”
“不過那藥周圍都圍上了籬笆,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一直精心圈養嗬護的,我那個時候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上去就直接薅下來裝到自己口袋裡了。”
“那籬笆周圍全部都被我老師撒了劇毒,一摘完藥我就倒下了,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的我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她還能彎著眸笑得粲然,可江承宴的心卻是狠狠一緊。
男人大手撫過蘇慈意的臉頰,生怕自己指腹的薄繭刮疼了她,他的動作輕得不行。
江承宴喉結顫動,一向疏冷的眉宇中不受控製地溢出心疼之色,“然後呢?你就不怕死在那裡了麼?”
蘇慈意抬手覆在江承宴的大手之上,微微偏了偏頭,去看他。
燈光下,她明眸善睞,眼底波光瀲灩,聲音卻是清清淡淡的,融進這寒冬的冷空氣中,浮浮沉沉,“怕啊,怎麼不怕?”
“但是怕也沒用啊,我必須要救老神醫,他是我師父,更是我的親人。”
老神醫對她十年的教導和愛護,不是親人也勝似親人了。
握著江承宴的大手,蘇慈意紅唇翕動,繼續說著,“不過老天最後也沒有讓我死。”
她在倒下去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老神醫給她的那顆保命藥丸給吞了進去。
後來她就倒地不醒了。
等她再次睜眼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個簡陋卻乾淨的小平房裡。
這小平房是用水泥蓋的,沒有多餘的裝修,地板也是水泥的,四麵的牆壁連膩子都沒有上,入眼全都是冷灰的色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