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達弗裡德裡希的時候,天上正下著雨。我拿了點錢和商隊裡的人換了一把傘,然後就去了弗裡德裡希的中央公園,參觀那座傳說中的鐘塔,弗裡德裡希的聖物,“閒置的時間”。
我壓著自己內心的急躁,壓住自己稍快的步伐,稍微控製一下腿部施力程度和角度,就能模仿出普通人行走的模樣。
我和來往的人群一起走進這座大型的觀光場所。
當時,我的內心居然滋生出了一種古怪至極的安逸感。
也不能說古怪,我確實是在雨天裡撐著傘,於弗裡德裡希中央公園裡散步的。
我順著人潮前進,緩慢的腳步和急切的內心交織在一起,讓我得到了空前的冷靜和安寧。而我就在這片刻的安寧之中,走到了那座鐘塔麵前。
“閒置的時間”,那不就是再說現在的我?
我站在那座傳說中的鐘塔麵前,看到了我預感中會出現的那個啟示。
我在它那裡看到了我的一切。
我的過去如同流水一般從我腦子裡滑過,它居然比我還清楚。
這麼說也不對,它給我看的並不是我的過去,而是“命運”的剪影,一段曾經可能會發生的未來。
這本是我有所預料的。
原來,在它那裡,我也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特彆之處的普通人。按照“命運”的解釋,我本來就沒有任何特殊的使命,我本來可以給聖行教當一輩子的狗,和我的家人——母親、繼父、卡羅琳、勞拉,一起活到老死。不至於有多麼的幸福,但絕不會有現在這種苦難。
如果我沒有在伊波利特召喚“生之原罪”的話。
它告訴我,我所經曆的這一切並非因我生來與眾不同,而是因為我做出了讓我成為“特殊”的事情。
……
多麼荒唐啊,多麼荒謬啊。
它又讓我覺得乏善可陳,因為它說的這些故事我都毫不意外。
我在殺死卡羅琳的那天晚上,就想過所有能夠逃避現實結果的可能。我想過它給我看的一切,想過是否隻要我跪在地上,就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未來。
這句話我已經寫過無數次,我現在還要寫出來,如果忍氣吞聲就能活著,我為什麼不忍?
都是做夢。傑勒米,那都是做夢!
我寫出這句話,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幾聲。
因為我向“生之原罪”許了願,因為我在伊波利特向祂獻出了眼睛。
這都是因為我!
“聖軀”需要眼睛來點亮身體,隻要是聖行教教眾,隻要沾染了“命運”的氣息,用自己的眼睛為祭品,向“生之原罪”獻祭,就會變成“特殊”的那個存在。
是我毀了我擁有的一切。是我?
倘若它給我看的,就是“命運”的分流,是隻要在某一時刻做出其他的選擇,就會實現的未來。那我摩西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苟且偷生一輩子的人?一個對我的母親百般順從的人?一個對聖行教死心塌地的人?
那我的家族早就該死了。那我家裡的祖輩,我的父親,我的外婆,我家裡的先烈,他們為了家族做出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因為他們子孫是一條永遠不會咬人的死狗,他們留下的血脈裡沒有任何一個人繼承他們的信念和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