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絲馬跡太多,真有心要調查起來不難,您現在之所以這麼震驚,說到底還是太自大,總把彆人當成傻子看待。”
陳燼聽著對麵粗重的呼吸聲,不受控地湧上以牙還牙般的快感,隔了幾秒,慢悠悠地將話題拐回沈暨身上,“沈暨他算什麼?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會,他連屁都不算,所以您這會先彆著急越過自己詬病我道德觀上的缺陷,在我看來,所謂不合適的事,不過就是在撥亂反正。”
陳瑞希直接掐斷電話。
陳燼收了笑,將車停到彆墅車庫,上樓重新洗了遍澡,洗完拿出薑止送給沈暨的沐浴露,一點點地擠到浴缸的排水口,一瓶很快見底。
至於沈暨的那件襯衫,五分鐘後被他帶上頂樓露台,澆了點油,碎火星一投,燒得旺盛。
陳燼沒著急走,直挺挺地站著,一邊冷眼旁觀竄動的火苗,一邊給自己點上一支煙。
一開始他沒抽,隻是含在嘴裡,煙膜黏在上嘴唇的觸感實在不好,他吐出,碾碎在掌心,重新敲出一根來抽。
今夜無風無月,星辰寥落,煙霧聚攏得很快,許久不散,迷蒙的霧色裡,他看見了數十張同等迷離的眼。
是他八年前拿去參加攝影大賽的作品,近三十張人像,男女不等,年紀覆蓋麵廣,從新生的稚子到垂暮之年的老人,拍的都不是整體,而是他們的局部五官,著重放大了他們的眼睛,或清亮,或悲戚,或孤獨,或滄桑。
其中有一張照片獨樹一幟,同樣是放大的人臉,她的眼睛上卻蒙著一層輕薄的煙粉色歐根紗飄帶,眼皮半闔,眼底的東西欲蓋彌彰。
這也是參加比賽的組圖裡陳燼最偏愛的一張,卻不是最滿意的,要怪就怪模特內裡的東西還不夠多。
比起在鏡頭麵前極具美感的人,陳燼其實更看重有故事的人,最好她身上還夾雜著一些矛盾的特質,比如清純和嫵媚共存,頂著一副無辜無害的皮囊,靈魂深處卻罪惡滔天。
就像《薩德侯爵夫人》裡的一句:這個世界,玫瑰和蛇本是親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們互相轉化,蛇麵頰鮮紅,玫瑰鱗片閃閃。
這樣的人,她就算沉默地站著不動,觀眾就能替她將跌宕起伏的人生劇情譜寫完整。
從她那一雙沉甸甸的眼睛裡。
薑止符合一切條件,她才應該是他鏡頭裡唯一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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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區發生了一樁命案,死者為J大大四女學生,死因為情殺。
屍體被發現的時間過晚,屍血已經凝固成果凍狀,滲入磁磚、溝縫裡,導致工程量成倍增長。
這任務是薑止和林司恬一起出的,隔著麵罩,薑止看不清林司恬的臉,但能想象出這姑娘此刻在和自己做多劇烈的心理鬥爭,最後毫無例外地敗給體內上泛的營養鹽類。
眼見她的腰越彎越低,另一隻手已經摘下麵罩,做出嘔吐狀,薑止腳一抬,直接將一個乾淨塑料桶踢到她麵前。
林司恬還沒來得及朝她投去一個感激的笑容,惡心感兜不住了,飛快將臉埋進塑料桶裡,空氣裡隨即響起她嘔吐的聲音,持續數十秒才停下。
薑止又遞給她一瓶礦泉水,林司恬猛灌幾口,勉強壓下喉嚨裡的異味,“還好我這次學聰明了,來之前沒怎麼吃,不然這會肯定又得吐得昏天黑地的。”
薑止犀利點評:“你剛才也算吐得昏天黑地了。”
林司恬一臉幽怨,“師父,你能不能少拆我的台?”
薑止說可以,“隻要你彆再犯一些低級錯誤,生理本能上出現的問題我就不再嘮叨你了。”
林司恬拍了拍胸脯,保證道:“這你放心,你給我整理的那些試題我已經能倒背如流,用錯清潔試劑這種低級錯誤這輩子是不會再犯了。”
薑止暫且信了,“一會動作麻利點,要是能趕在天黑前把血跡都處理好,晚飯我帶你去附近新開的那家火鍋店。”
林司恬心一動,想到什麼,臉突然又耷拉下來,“師父你是不是忘了我每次出完任務都不怎麼能吃下飯?”
薑止像是剛想起有這回事,拖著長調哦了聲,“那就不勉強你了,晚上你看著我吃。”
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外麵響起鞭炮聲,持續好一陣,林司恬是出了名的愛管閒事,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跳過地毯上斑駁的血跡,推開陽台門,盯住底下看了幾秒,原路折返,“這棟樓今天有人結婚欸。”
薑止頭也不抬地說:“你還不工作,是想去人家家裡喝杯喜酒?”
林司恬怕自己再磨蹭下去,真會招來薑止的不悅,老老實實拿起白布和試劑瓶,專心擦拭起來。
兩人清潔好客廳不久,委托人開門進來,是一對夫妻,睡眠不足的兩張臉看著異常憔悴,聽說丈夫這滿頭白發是得知女兒被殺的消息後一夜間變的。
他們沒敢離得太近,就站在玄關,一高一矮,相互支撐著。
薑止從浴室出來時,玄關隻剩下妻子一人,她朝她微微點頭示意,然後計算了下時間:“我們這邊大概還要三小時,您找把椅子坐下歇會吧,結束後我們會告訴您的。”
女人咬著發白的唇,搖了搖頭。
薑止不再多勸,暗地裡囑咐林司恬騰出三分注意力放在女人那,一有什麼異樣,她可以暫時放下手邊的工作,發揮她的三寸不爛之舌前去安撫。
林司恬爽快比了個OK的手勢。
臥室是第一案發現場,也是公寓裡血跡最雜亂、看著最瘮人的房間,搪瓷製成的裝飾品碎了一地,相框裡的照片被小刀刮得七零八碎,看不出女生原本的麵容。
人形屍痕旁躺著一水晶獎杯,一角破碎,薑止用白布將上麵的血跡擦拭乾淨,裝進收納袋。
女人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請來的兩位清潔員,以至於薑止一回到客廳,她就注意到她手裡的東西,心臟沉沉往下墜,懇求時的聲線有明顯的顫抖,“這個能給我嗎?”
薑止沒有遲疑,連同收納袋一起遞給了她,女人接過,抱在懷裡,眼淚沒繃住,開始嚎啕大哭。
這棟樓一層一共有四戶人家,一戶空置,其餘兩戶外出不在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