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不願意走
“什麼？”
聽聞此言，檀桐先是錯愕地看向謝恩，隨後抿嘴不語，迅速截圖，調高畫麵亮度和對比度。
這下昏黃燈光無法繼續掩飾，兔子的樣式也暴露得更加清楚。
這麼一看的確除了耳朵短，就是隻兔子。
且檀桐觀察到，謝懷明明有往出拿的動作，卻又不留痕跡塞了回去。
謝恩的擔憂極其有必要。
“在戰場上，機械師就被叫做短耳朵兔子。”
如果說聯邦人靠著生物科技起家，尊重生物科技甚至到達狂熱的地步，帝國就是走去另個極端。
——靠著先進的機械技術製造鋼鐵怪獸，貴族們卻在和平時代唾棄著機械製造和維修工作，認為這是平民才會操持的臟活。
這就非常矛盾了，帝國靠著機械技術站穩腳跟，無數機械師也憑此養家糊口。
但與此同時，許多人依舊在用嫌惡掩飾自己本身對於鋼鐵造物的恐懼，掩耳盜鈴排斥著這個工作。
池絮的明豔張揚隻是個意外，機械師們大部分與鐵和火為伍性格內向，加之有些被強製拉去打仗自然不情不願，所以在戰場上總被當做膽小代名詞，和兔子聯係在一起。
刻板印象中，兔子的優勢是跑得快和聽力好，“短耳朵兔子”本質上是嘲弄機械師即聽不懂人話，又膽小愛做逃兵。
可池絮卻把這種看著屈辱的標簽，作為兒子們求救用的訊號。
“兔子多可愛，媽媽就是短耳朵兔子，如果遇到事情，你們也要能像兔子一樣機警和頑強。”
“保護好自己，然後保護好家人，愛人還有朋友。”
這竟然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謝恩恍惚間意識到。
“桐桐，你會不會覺得是我想多了。”
謝恩死死盯著那幀畫麵，不想放過角角落落任何細節，可除了那隻轉瞬即逝的兔子，仍舊一無所獲。
“不會，就是三殿下在求救，隻是”
“他可能不願意你去。”檀桐垂眸，這種事情還是旁觀者清。
“如果你沒看見，他就當作無事發生，真出事你也不用有負罪感。”
“因為你看見了，這個選擇才會擺上台麵。”
“瑾城的事肯定不小，三殿下這個性格太彆扭，出發點應該是關心你。”
謝恩勉強笑道：“你還替他說話，我都一直覺得你倆不對盤。”
謝懷是檀桐最不擅長應付的類型，情緒起伏不定又激進，檀桐對他隻能說還算客氣，謝懷甚至對檀桐有些敵意。
“可這很明顯不是惡作劇，不是你說的嗎，他做惡作劇巴不得全天下知道。”
“小恩，你該回去一趟了。”檀桐正色道。
隨即他似乎想到什麼，歎了氣口：“到時候記得告訴三殿下，不要動不動給我擺黑臉。”
“我要是脾氣再差點，他那些黑臉現在已經在星雲網表情包欄流傳出千萬份了。”
不要得罪後期這句話，三皇子真是一點也不懂。
“我要申請回皇城，越快越好。”謝恩思忖了會，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哥哥，你會等我回來嗎？”
他仰起頭看向在旁邊站著的檀桐，分明在笑，眼中陰霾卻顯然揮之不去。
檀桐極力表現得輕描淡寫，實際上他用指甲刮椅背的小動作一直沒停下：“會，反正你不回，租金照常收。”
“所以早點回來。”
“好。”
謝恩的申請材料交得很快，皇城那邊似乎等著他這出，批複也非常及時。
【五殿下安，您的申請已經通過，但我們安排星船來接您需要些時間，請您在十五日後8：00於借宿人家門口等待。】
十五日？
擠在電腦邊的兩人都忍不住皺眉。
十五日過去，皇城那邊有沒有變天都不好說，這看著就是有人要攔著謝恩回去。
謝恩：【本來就是悄悄回去看看皇兄，我嫌人多太吵，不麻煩禮官來接我，可以自己開星船回去的。】
【抱歉殿下，這是皇室固定禮儀，隻能由瑾城的星船來接您，最近開春這方麵人手不夠，我們這也是奉命行事，還請您諒解。】
奉命？他們恐怕奉的是二哥的命吧，謝恩冷笑。
若是真的卡著半個月後回去，在皇城等著他的是軟禁還是斷頭台都不好說。
可再問下去容易打草驚蛇，招惹到二皇子提前動手，兩人也隻能作罷。
“要不你裝個病？”
檀桐搜刮著腦子裡狗血劇和宮鬥劇片段，乾巴巴隻想到這一個。
“很難，我從小就沒生過病。”謝恩苦笑。
而且就算裝病成功，豈不是給二皇子軟禁他的理由？
檀桐揉揉亂發，氣餒地坐在沙發上。
“桐桐彆急嘛。”
謝恩笑著把躺成軟體動物的男友撈起來。
“其實我有個下下策，不過需要你配合我演戲。”
聽到演戲倆字，檀桐喉結滾動，不自然地又往裡縮了縮。
“我非常不會演戲。”
他藝考的時候和大學期間都學過表演，可演技差得天怒人怨，不是相機前死魚眼，就是走路同手同腳，能找到隊友全靠長得帥。
簡而言之，沒有技巧也沒有感情。
所以這麼要緊的事找他演，還是免了吧。
“哎呀，你彆躲，我和你說，就這樣”
五分鐘後。
檀桐猛地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躍起：“什麼？”
“這麼大的事情你現在才告訴我？”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啊。”謝恩無辜地搓搓手，“這是我唯一能回去的籌謀，但是為了加強合理性”
“還是需要個和我唱雙簧的嘛。”
“你確定要用這種方法回去？”
檀桐搓著臉冷靜下來，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妥：“如果這麼回去，你的身份和立場就不一樣了。”
“所以才是下下策。”
“不過桐桐相信我，好嗎？”
“行，你告訴我怎麼做。”
最近局勢劍拔弩張，算得上個高層的趙思璘自然也不輕鬆。
此時他正揉著過度辦公而酸疼的肩，看到突然蹦出的星訊提醒下意識無奈翻白眼。
謝恩最近找他都不是什麼好事，忙前忙後好幾天，自己也就撈兩麵錦旗，搞得他現在頗有些害怕。
“趙思璘？”
“五殿下，你這是沒大沒小的，有事快說，還有一堆東西要處理。”他勉強清理些身上加班的戾氣，儘量和藹地和謝恩說話。
“好，拿我長話短說”謝恩臉上掛起惡劣的笑容，看得檀桐無奈扶額。
“你再說一次是什麼！！！！”
“不是你讓我長話短說嗎？”謝恩聲音懵懂無辜。
璘星某高檔住宅內，一年輕男子咆哮得撕心裂肺，隨後他似乎想到什麼，麵露痛苦。
“不是，兄弟，哥們，好殿下，你現在和我說這個乾嘛？”
“我知道了有什麼用？增加思考量嗎？？？”
“沒事嘍，我就是和你說說，你想和彆人說也行。”
“加班愉快，拜拜～”
星訊掛斷，趙思璘雙目無神癱倒在椅子上，消化著這讓他能失眠三天的消息。
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去讀帝大，還認識了謝恩這個小狐狸。
掛完電話，謝恩倒是看著輕鬆，支開檀桐帶著球球去買菜，然後把裝死的卜波從小窩裡提溜出來。
“醒醒，小間諜？”
卜波嚇得葉子發直，小臉煞白，提早長出四肢無力掙紮。
“彆緊張，你來頭我第一天就清楚，不會對你做什麼。”
“這樣，你去給謝憫傳個消息”
謝恩儘量讓自己看著不像壞人，神秘兮兮把卜波捧過來耳語。
“真的要這麼做？”卜波有些猶豫。
“我知道您想要回皇城，但最近皇城的確不安寧。”
“你要是還想留在莫克鎮，這條消息我，我當做沒聽見！”
卜波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替辛幸辦事，隨時都可以被他處置掉，可它也有明辨是非能力，知道誰對他更好。
而且它也私心希望這種安穩的生活，可以更久些。
“沒事，你就這麼說，順便告訴謝憫”
“已經到打狗的時候，就彆搞些小陰招了。”
“讓我入局。”
皇都，瑾城。
“這居然是謝恩那邊的意向這小子果然不簡單。”
謝憫將郵件永久銷毀，輕巧紮起銀發，披上風衣。
“木藺，你覺得如何？”
“比起二殿下，他是個比較好的合作對象。”
木藺了然，俯身行禮：“我明白您的意思，馬上就去落實。”
“交給你了，這件事，我需要在一天內讓它傳到父皇耳朵裡。”謝憫輕笑。
帝國大學。
“薇米，吃飯去了，彆發呆啊！”
“啊來了。”薇米慌忙背上挎包，心裡卻還在想著方才下課時兩個學長的談話。
“哎，據說礦星那邊又要打了。”
“對對對，我老爸前幾天神秘兮兮打電話，也在說這事，這次征兵你去嗎？我想試試！”
“我也想去，我還沒見過打仗呢”
思及此處，薇米的頭再次低下去幾分，攥著衣角的手微微發白。
又要開始了嗎？
璘星，莫克鎮。
家裡和往常並無不同，飯桌上也沒多些送彆菜，檀桐一如既往種著異能菌，謝恩也還在搗鼓機械零件。
【五殿下安，有您的緊急星訊！】
兩人對視了眼，謝恩接起電話看著有些不耐煩，隨意擦了擦手，動作未停繼續翻閱圖紙。
“您好，請問是誰？”
“五殿下安！您的申請我們已經看到，星艦將在半天後抵達璘星，麻煩您收拾好行李！”
“現在怎麼有空了？”謝恩掀掀眼皮，語調裡帶著責怪。
“五殿下息怒啊！本來確實是沒有人手，皇帝陛下聽聞您想回來思子心切，這才緊急下旨抽派了文官過來接你。”
“彆，我現在不想回去了。”謝恩委屈道。
“本來就是回家看看兄長，先是被卡著不讓走，然後又這麼大張旗鼓，我這”
對麵的文官心領神會，小殿下這是麵子掛不住啊！
也難怪，被這麼溜，脾氣好也遭不住嘛。
“這是我們工作失職，到時候我們給您當麵賠罪，您千萬彆有負擔，這星艦都要來了，可彆現在不回啊。”
“我就是不回！”謝恩翹起二郎腿，賭氣地掛掉星訊，看向檀桐。
情感豐沛，明確主題，毫不做作。
檀桐默默給他比了個大拇指，又想想自己的感人演技，忍不住往沙發上多縮了點。
“彆緊張，我相信你，嗯？”
身邊的沙發塌陷出一塊，謝恩攬著檀桐輕笑。
“跟著我思路走就行。”
“你去了帝星，千萬注意安全。”
檀桐麵上微露不舍：“先保護好自己。”
“當然，我和你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還不想死。”
意識到謝恩在一本正經說什麼亂七八糟玩意，檀桐的臉上迅速爬出紅暈。
“等，等回來再說吧。”
“是，等回來再說。”
“到時候我們去環遊帝國，有時間再去隔壁聯邦轉轉，那時候肯定都放開了。”謝恩托腮。
“去看星海的鯨魚，樹木蔥蘢的無人星球，還有帶你去皇城玩，見見我大哥。”
“三哥你要是不想見就算了，免得你倆互相傷害。”
“你說的是這些？”
檀桐詫異側過頭，沒想到謝恩到這種時候突然玩純情。
“是啊，桐桐不會想彆的地方去了吧？”
謝恩笑笑：“說起彆的地方，我其實也有想法，在房間裡安個鏡子唔唔唔！！”
檀桐捂嘴速度堪稱一流，羞得耳根子都是紅的，依舊沒忘記用半威脅的目光盯著謝恩。
“你可以再說點，我看就不用回來了！”
卜波在樓上盯梢，時不時看看球球那邊有沒有跑過來，葉子在腦門打著轉，緊張得幾乎暈厥。
劇本裡明明沒有這出！你倆能不能保護下單身蘿卜啊——
似乎是怕謝恩跑路，原定半天才來的星艦硬生生還早到了些。
背著菜的女童看到天空中的飛行物十分好奇，轉身扯著哥哥問個究竟。
少年抬起頭看了眼，趕忙把手上的東西扔下，領著妹妹往屋裡走去。
“是皇家的星艦——”
“這群人來的真早。”
檀桐抱著菌菇記錄長勢，看到星艦忍不住掌心發汗。
接下來就是他和謝恩的主場，以這種方式麵對分彆，是檀桐從未想過的。
他無比感謝自己這張看著冷漠的臉，才能輕而易舉把緊張掩飾成警惕和敵意。
星艦比上次的規模大了許多，由於艦身龐大，隻能蠻橫地停在小道上，惹得附近居民紛紛探出頭，膽大些的甚至還往前走了幾步。
這場麵足夠壯觀，是生活在莫克鎮的居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
“我說了我不走了。”
謝恩抱著臂，一副你們來這乾嘛的表情。
“五皇子大人，請和我們離開吧。”
“畢竟我們在這擋著路也不太好。”
訓練有素的侍衛排成一排，一個文官緩緩下來，嚇得想湊熱鬨的鎮民做鳥獸散。
這看著是客氣地在請尊，實則全副武裝，帶著逼迫意味。
謝恩皺眉看看，突然似是被戳到什麼點上情緒激動：“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你看看這叫請嗎？”
“你們讓我來就來，讓我走就走？”
遠處的居民們看著這出戲，忍不住麵露同情，竊竊私語起來。
“把小恩脾氣這麼好個孩子逼成這樣，造孽啊。”
“這是押著人走吧。”
“彆說了彆說了”
因為離得很遠，這裡其實聽不清聲，可文官摸了摸胡子，臉上已經掛不住了。
被群平民議論還不能反駁什麼，這對這“尊貴的大人”來說足夠難堪。
“殿下，請吧。”文官同幾個健壯侍衛使著眼色，對方心領神會，走上前去。
他們看似客氣，實則半推著謝恩往前走。
“請吧，殿下。”
謝恩算得上高大，可和裝著機械腿，兩米多高一臉凶相的士兵相比，竟然被襯托得有幾分瘦弱。
三個人擋在少年身後，旁邊左右分彆站著兩個人，隻有往前走這一條路。
而且似乎老皇帝算準了兒子會反抗，專門挑的都是力量極大的異能者。
檀桐站在窗邊扶著窗欞，另隻手握拳攥緊手心，銀發飛揚，謝恩無辜又驚慌的眼神牢牢烙印在他心中。
即使知道是演的。
勉強把謝恩挪動分毫，幾個衛兵大喜過望，才敢鬆懈下來些。
“你們在乾嘛？”
修長手指搭上門鎖，衛兵們齊齊止住動作，往這座在他們眼裡平凡撿漏的房屋看去。
走出來的青年隻穿著單薄的毛衣，身形偏瘦臉色偏白，亂發遮擋使眼裡儘是陰鬱和戾氣。
他冷冷掃視四周，俊秀的眉微微擰起，似乎非常不滿眼前景象。
“五殿下說了，他不想走。”
官員隱隱有些不耐煩，他知道謝恩人緣好又沒心計，隻聽說平民室友和他關係還不錯。
感情這廢物平民和皇子待久了，也覺得自己是什麼高級貨色，敢在這兒擋他的路。
“桐桐，你進去。”謝恩聲音倏地軟下，“彆管我。”
“不管”檀桐輕輕歪頭，嘴唇微抿。
“我做不到。”
“你不願意走，對嗎？”他眼神投向謝恩的臉，逐漸如同堅冰化開變得柔和。
謝恩聲音裡帶著哭腔，被一群大漢包圍顯得更是分外可憐：“嗯我不想走！”
“他們莫名其妙就要帶我走”
他吸了吸鼻子，讓許多居民心疼得都不忍看下去。
“他不願意走。”
檀桐微微勾起嘴角，須臾間又恢複冷漠神色，抬起頭，將視線從謝恩身上轉向為首的文官。
如同野獸般的眼神震得那中年人頭皮發麻，極力忍著才沒後退。
“我看誰敢動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小道消息：他倆在一起後，這段對峙希望影像被廣為流傳，檀桐被動當了忠犬瘋狗好久有口難言。
直到有次記者拍到，咱們五殿下被踹出來睡，咳。
當時狀態其實是這樣的：
謝恩：（一把鼻涕一把淚）
吃瓜群眾：嗚嗚嗚我們殿下怎麼這麼慘！！
檀桐：彆哭了，求求你小恩。
檀桐：真的要笑場了！！！
感謝在2023-02-08 12：21：43~2023-02-08 20：15：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未泱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影 20瓶；軟柿子 12瓶；夏未泱 10瓶；努力成為江山的甲方！、啞骨、SHARON、江江江江、分界線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2章 陌生【加更】
“我看誰敢動他？”
聽聞這話，文官兩條眉毛幾乎要擰到一起，剛想要醞釀下如何開口，身邊一個侍衛突然臉色發白，戰戰兢兢指向檀桐。
“大人您您看他手上拎著”
剛剛檀桐有半截手臂淹沒在門後陰影，隨著他出門來到前院，才能看到右手上拎著什麼。
檀桐一愣，這才想起自己太緊張，把要記標簽的蘑菇給順出來了。
等等，剛剛好像是拿著
糟糕。
手心滲出汗液，他極力克製表情視線下移。
閃著詭異紫光的蘑菇靜靜躺在特殊手提培育箱裡，飽滿的菇蓋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汁液。
是他和謝恩的老對頭毒毒菇。
自從麵板報廢，檀桐重掌異能大權，便再也不是那個會包成木乃伊躲毒毒菇的檀桐。
他進化了。
靠著對菌類逐漸熟悉的激化能力，管製異能菌在他手上安全性和廢菌也差不多。
所以他的第一報複，或者說是研究對象，自然是把兩人整得很慘的毒毒菇。
可在家裡非常安穩的毒毒菇似乎被檀桐的緊張情緒感染，開始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檀桐趕緊調整心態控製脫韁的蘑菇，若無其事把培育箱塞到身後，保持麵部表情沒垮。
以後還是改改這著急就亂捏東西的毛病吧。
可這副場景在那文官眼裡沒這麼簡單，甚至可以說是到恐怖的程度。
他們事先調查過，檀桐主業是機械師，業餘愛好是種蘑菇，而且還有點水平，所以專門帶個勉強認得些異能菌的侍衛隨行。
這青年拿著毒毒菇都敢明目張膽出門，要是他們一發難把這蓋子揭開，輕則中毒重則完蛋。
真是五殿下養的瘋狗
帶著危險品還是副輕描淡寫視死如歸的表情，被拆穿也臉上毫無波瀾，有種不顧死活的恐怖感。
這是要讓大家一起陪葬啊！
二殿下還說什麼給五殿下個下馬威，現在彆說樹危了，他這會不會工傷進醫院都不好說。
謝恩瞬間了然情況，眼底閃過戲謔，唇角勾起笑，衝著檀桐迅速比了個手勢。
這戲加得真漂亮。
檀桐抽抽嘴角，欲哭無淚。
“後退，後退！”
幾名侍衛露出畏懼神色，勉強靠著職業素養護著文官往後走。
那文官端架子慣了，這時候還沒忘大義凜然和身後居民立人設。
“小心，他手上有危險品！”
可和檀桐還有謝恩更熟悉的鎮民不吃這套，意思意思往後退了些，不過其實是為方便八卦。
“這不是他們威脅五殿下嗎怎麼還倒打一耙？”
“不懂，不理解。”
“小檀就是長得嚴肅點，脾氣還是很好的嘛，這先生是不是想太多了。”
文官本就是跟著二皇子吃香喝辣的鷹犬，接下這任務也是因為覺得夠省事還能邀功，哪裡受過這種委屈？
他咬牙切齒，氣得臉都憋成豬肝色。
“咕？”
外麵動靜太大，把球球給吵醒了。
小蘑菇懵懵懂懂揉揉眼睛趴在窗口，這才發現有幾個人架著哥哥，兩個哥哥看起來表情都好差。
“唔！！！”
“欸欸，球球——”
卜波力氣小攔不住它，還被椅子絆倒，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檀哥，謝哥，幫你們到這了。
至少走到這步，還還都是很順利的。
文官受到的驚嚇遠不止於此。
昏暗的房間，粉白色菌絲在門後伸出，從檀桐肩膀邊繞過，直指目瞪口呆的文官和侍衛。
感受到肩膀上突然出現的重量，檀桐詫異回頭。
“球球！”
文官看著漸漸彙聚成的巨大絲網徹底崩潰，兩股戰戰衝著居民們嚷嚷：“快找星警，快找星警！”
“你們這都不跑嗎？”
“害，這不就是檀工家養的蘑菇仔，有什麼好怕的呀。”
“就是，這娃特彆特彆乖，您放心，不會出事的。”
人群裡傳出窸窸窣窣嘀咕聲，隱隱帶著些嫌棄意味，徹底擊碎倒黴文官可憐的三觀。
事情發展越來越偏離劇本，謝恩看著架勢不對，再這麼下去要變成他抗旨還帶人暴打文官了，趕緊調整情緒開口。
“球球，聽話。”
粉色絲網猶豫了下，委委屈屈縮入陰影。
“檀桐，你也回去吧。”
他語調客氣疏離還帶著點天真，似乎隻是把檀桐當成普通的朋友。
隨後他看向麵如土色的文官：“罷了，也不為難你們例行公事，隻是麻煩彆圍在我旁邊，看著很彆扭。”
“讓大家見笑了。”他銀色睫毛撲閃，微微衝著人群露出個勉強的笑。
五殿下肯定是被脅迫的！
眾人群情激憤，雖不敢明目張膽上前，但光靠眼神幾乎能戳斷文官的脊梁骨。
“多謝五殿下！”
文官已經顧不上這些，幾乎是感激涕零地衝著謝恩鞠躬，忙不迭讓幾個侍衛鬆手，引著謝恩向星艦走去。
“歡迎殿下回帝星。”
“稍等。”謝恩似乎想到什麼，突然出聲。
文官的心再次被吊到嗓子眼：“殿下，怎麼了？”
“我和我室友說兩句話。”
檀桐還在緊張複盤剛剛的表演，墩在門口四肢僵硬，聞言詫異地看向謝恩。
“謝謝這段時間照顧，後麵的房租我會準時打到你的賬戶上。”
“再見。”
又是約定外的劇本，檀桐呆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饋。
現在他可不缺幾千藍幣，房租就是倆人說說的玩笑話，謝恩怎麼在這種節骨眼上和他提？
“嗯，好。”
不管了，遇事不決，嗯就對了。
文官視角看到的畫麵可比檀桐想得精彩。
感情這機械師倒貼五殿下未果，五殿下隻是把他當房東和朋友，連房租都要算得一清二楚。
不過五殿下也是胡鬨，再廢物的皇子，也不該和平民打成一窩，當朋友都是抬舉他們。
他眼中陰寒閃而過，在心裡把檀桐對二皇子的威脅性從紅色降到藍色，劃分到不處理也行那一塊去。
“謝謝大家這段時間照顧。”謝恩站在艙門口轉身，向鎮民們致意。
“莫克鎮是個很好的地方，我還會再回到這裡。”
再回來？那還是看你有沒有命吧。
文官在心裡冷笑，麵上恭恭敬敬。
“殿下，請吧。”
星艦啟動掠起颶風，把檀桐額前亂發吹起，他抱著吱哇亂叫的球球，神色陰沉，目送著星船消失在天際。
比上次規模大很多看來皇帝真的在重視謝恩了。
是啊，雙異能，怎麼可能不重視呢。
昨日。
“說你是雙異能？”檀桐不可置信。
“這連皇家都被蒙過去，真是瞞得太久。”
“對，我的麵板裡麵也有個抑製器，是你麵板觸發了什麼程序，把那個抑製器摧毀了。”
謝恩攤開掌心：“我的異能定位一直很模糊，自淨或者自愈都有，但僅僅針對我自己被動使用。”
“但是現在”
他看向檀桐手臂上的撞傷：“我發現可以針對彆人。”
隨著他話音剛落，淤清消散，檀桐的手臂光潔如初。
“所以你待著的地方廢菌變少，其實是抑製器設計不完善，沒有完全蓋住第二層異能。”
檀桐這才驚覺之前有些反常的事情，實則是有跡可循。
“嗯，我猜這是我母親為了保護我故意藏起來的。”謝恩攥著控製器，聲音微微沉下。
“研發者是她還是莫生梧，暫且不好說，也有可能是師生兩人合作。”
“的確，如果你真的有雙異能”
檀桐閉了閉眼：“你才是最有力的皇儲競爭人選，會馬上被推到風口浪尖。”
雙異能已經足夠稀有，更何況謝恩的被動自淨看著沒用，若還有主動自淨可太強大了。
他從隻能自保的平庸皇子，轉而變成自保能力極其強大的戰鬥輔助，這份異能的價值遠高於僅有攻擊性的異能。
“對，所以我的想法是靠它回到皇城。”
謝恩出神：“沒想到她離開這麼久，還在用這種方式保護我。”
“那現在，我也要承擔我作為皇子的責任，保護家人和國家的安寧。”
“你打算怎麼做？”檀桐頗為動容，湊過來低聲道。
“需要一些人配合，計劃是這樣的”
首先，通過卜波和謝憫合作，她在皇城雖然勢力不如二皇子，但把些小道消息傳到皇帝陛下耳朵裡，尚且還是能做到的。
謝憫願意相信他們，這是計劃實行最關鍵的前提，不過謝恩很幸運，這個一向和他不對盤的皇女在此刻做出了正確抉擇。
第二步是把消息傳給趙思璘，他是謝恩的朋友，又是璘星的官員。
如果皇城那邊有人來打探消息，自然會從他下手，到時候他“順理成章”泄露出去，坐實小道消息。
趙家也算得上是名門，所以趙思璘並不會因為知道所謂秘密惹上麻煩。
第三步就是等禮官方試探著重新接他時，表現出副“隻想探親，太麻煩也不想走”的樣子，讓謝惴稍微放鬆警惕。
謝恩之前做的無欲無求人設還不錯，可即使是這樣，還是難以徹底瞞過多疑冷血的二皇子。
畢竟謝恩異能發生變化，身份已經不同，若是讓謝惴抓到一點把柄，在這種緊要時候，必然會把他想辦法軟禁。
檀桐，就是壓軸出場的最後演員。
他和其他環節的貴族和名門不同，秘密尚且還沒被二皇子知道，隻是傲慢的謝惴眼裡“頭腦簡單”“性格直白”的平民百姓，依靠謝恩才能多次大難不死。
天生缺乏共情能力，認為百姓不過螻蟻和戰爭零件的二皇子，反倒最容易對他放鬆警惕。
檀桐作出阻止的動作，一是坐實自不量力的愚民身份，二是一旦謝惴接受謝恩和平民愉快混在一起這件事，他就會下意識輕視謝恩。
這場戲到此為止都很順利，但後麵對謝恩來說最大的瑕疵，是他最後對檀桐的反應。
節骨眼上把自己和檀桐割裂，非常容易讓二皇子再起警惕。
可好處也不是沒有，此舉極大降低檀桐被報複可能性。
他知道檀桐不會答應，所以沒和檀桐商量，擅自主張在終幕添上兩麵性極強的一筆。
“謝恩，你真是從來都不老實。”
星艦早已看不見影，在家門口的居民們已經散去，隻剩檀桐站在原地喃喃自語。
不過既然會再回來的，那就說好了。
皇城的消息依舊準時放送，陛下身體沒有好轉，該出來的也還是那幾個皇子。
為安全起見，謝恩和他暫時沒有再聯係，他也不知道那邊是否順利。
家裡少了最聒噪的人，球球和卜波都有些悶悶不樂，尤其是球球，連遊戲簽到也不想去。
幻生傘變成的玫瑰嬌豔欲滴，檀桐趁著開春給家裡柵欄邊種上牽牛，有空的時候就去給六筒喂飯，表現得一切如初。
一周不到時間，盯梢的人倒來了好幾波，均是無功而返。
到決賽規則公布那天，謝恩留下的感應裝置已經查不到盯梢者了。
檀桐這裡，算是轉危為安。
【親愛的芸豆主您好！現在為您頒布決賽賽製！決賽為定向命題，取消分區限製，您可以隨意提交任何分區視頻，所有芸豆主將有45天時間拍攝和上傳～】
【45天後一次性釋放所有視頻進入視頻池，曝光期後按照總積分排名，為所有芸豆主排位！所有複賽晉級選手均可獲得決賽成績專屬獎牌。】
【接下來公布命題】
【命題：①反差 ②求同】
反差和求同，兩個截然不同的命題，簡單粗暴程度符合決賽一貫的開放風格，倒也沒什麼好說的。
隻是這次決賽的賽程似乎和往年不同。
【四十五天？之前不都是15或者20天嗎？？雲豆網想不出下個活動故意拖戰線是吧？？？】
【那也很奇怪吧，投稿期視頻又不曝光啊，真要拖為啥評選期還和以前一樣是三天，搞不懂搞不懂。】
檀桐自然也不清楚雲豆網內部安排，不過時間長也不是什麼壞事，就當好好打磨。
而且說不定謝恩處理得快，還能趕著回來看他發視頻。
關閉比賽界麵，搜索每日新聞，這已經是他這周的日常。
其實這幾天過去，他對找到謝恩完全不抱希望。
果不其然今天也依舊沒收獲，新聞大版麵上是長得和謝恩有三四分像的謝驚，小字是謝憫。
他接著點開已經飆紅爆炸的評論箱，例行查看粉絲們的消息。
【跳舞！唱歌！連麥！直播！！！】
【你們把人家嚇得不會不敢看評論了吧。】
【沒事的桶，咱們複賽沒福利可以的，決賽拿了標再發兩份也行。】
【決賽不是人手一標嗎？你小子，真是詭計多端。】
沒辦法，要開直播的話，他這種生手需要有人幫忙才穩妥，檀桐理直氣壯給自己找了借口。
T.tong：【最近比較忙，室友小哥回老家，露臉直播決賽後一起發。】
【沃趣，桶活了！嗚嗚嗚行行行，有直播就好】
【這啥理由啊哈哈哈哈，室友走了就不想發福利是吧，kswl！】
【ls，人家說不定私下給室友發過了呢嘻嘻嘻。】
檀桐無奈搖頭，正要切出剪輯軟件更日常，關聯詞新聞突然蹦出來。
【五皇子謝恩出席本次糧務春季會議。】
這是謝恩離開後，他收到的第一條他的消息，雖然隻是在新聞網站上。
握著鼠標的手微微發抖，若無其事的偽裝被徹底擊碎，檀桐手忙腳亂點進鏈接。
一排人平均年齡都在四十歲往上，檀桐瞬間就找到了站在偏中位置的謝恩。
少年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耳邊亂發被規規矩矩梳起，臉上掛著弧度正好的笑容，粉色眼睛看著鏡頭，卻不帶絲縷的溫度。
這是個太過陌生的表情。
作者有話要說：
桐桐：新聞上那張照片，你看著狀態好差。
小恩：一去就被拉著見七皇叔二皇嫂八大公主，聽他們比較xx和xx，每天還得忍受二哥惡毒目光和四姐警惕目光，的確是狀態不太好。
桐桐：。果然哪裡回老家都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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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對視
隻有這麼一張照片，配上不過百字的短訊，下麵卻已經開始討論得熱絡。
平素鮮少出現在這種地方的五皇子一出現，自然會引起許多人好奇。
【五殿下不是據說在休假嗎？怎麼現在又回來了。】
【嘶，這個時候回來，估計是也來爭些的吧，我一直覺得五皇子挺不喜歡這種事的，果然人都會變啊。】
【幻滅了，他小時候真的好可愛，現在長得是帥，可笑得好假啊。】
不是這樣的。
這些評論越看情緒越低，可檀桐也沒理由去反駁吃瓜群眾。
這張照片裡的謝恩的確笑得很假，眼神裡帶著的客套和疏離幾乎要越過屏幕，徑直蠶食他的心臟。
他站起身，坐在樓梯口望著樓下出神。
極其偶爾的時候，檀桐還是會覺得謝恩就在樓下看圖紙，細碎的光落在他的銀發上。
他們離得很近，隻要往下看去，兩人就能四目相對。
這種時候越來越少了，隨著時間推移，即使謝恩的物品依舊經常在某個櫃子裡突兀出現，他也隻是愣神後放回去。
謝恩也很愛乾淨，但擺放物品不規律，檀桐難得沒有去把他的東西整整齊齊碼起來塞進箱子，而是任由著它躺在那兒，下次還會再出現。
原封不動塞回去的牽掛總容易被再次發現，其實還是會想。
手指摩挲著相框，隨後將其重新放回原處。
又是一周。
皇城的局勢以一種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收緊，聯邦和帝國也幾夜間開始劍拔弩張。
春花含苞待放，近日的氣溫逐漸回暖，連小鎮裡勤快的農家人也都看著昏昏欲睡。
離投稿期結束還有很久，檀桐難得有些倦怠，還沒有去急著籌劃拍攝素材。
早上八點爬起來，習慣性打開電腦，鋪天蓋地的首頁推送讓他直皺眉頭。
零零碎碎消息一大堆，有真有假，也有半真半假的，合在一起，能勉強拚湊出個齊整的驚天新聞。
皇帝陛下下旨，要重視礦星的所有權，直接采取武力方式速戰速決。
聯邦那邊也非省油燈，不甘示弱火速發布聲明，表示這塊地方兩域共有，他們不會退讓，若是帝國步步緊逼，那彆怪他們也要把這裡獨占掉。
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突然到幾乎在二十四小時內發酵出來，檀桐醒來時，已經錯過了早上一批的雲豆網崩站。
但他仔細想想，樁樁件件其實還是有預兆的。
比如芸豆網的比賽時間突然拉長，可能就是早聽到風聲，考慮到有這種可能性。
網上各種聲音魚龍混雜，看得檀桐眼睛發酸，疲憊地摁住太陽穴。
這個時間點太不對勁，老星皇分明身體抱恙，不應當會這麼激進急於求成，一定有誰在背後做推手。
小恩，你那邊還好嗎？
“咕”球球跳到檀桐懷裡，關切地左看看又看看，伸手去戳戳檀桐的臉頰。
哥哥彆傷心。
“哥哥沒事。”檀桐眼底焦慮慢慢消弭，轉而露出溫柔的笑意。
“隻是哥哥過幾天可能也要出趟遠門，你和卜波在家裡要注意安全。”
“唔唔！”
球球可以一起去嗎？
看著眼睛亮閃閃的小蘑菇，檀桐喉頭泛酸，拍拍小蘑菇的腦袋。
“我會很快回來，帶著小恩一起。”
他不知道礦星是什麼光景，但牽涉到戰場，肯定不會美好。
按照謝恩之前的說法，他被強征幾乎是鐵板釘釘，隻能在兩方徹底爆發前做好準備，並且想好怎麼掩蓋自己不會機械這件事。
皇城，星皇宮。
“五殿下安。”
“嗯，征兵名單下來了嗎。”
少年身著看似低調的黑色禮服，卻有血紅色寶石隱藏領飾上，胸口的刺繡邊口袋放著隻熠熠生輝的水晶懷表。
“下來了，隻是”那男人眼珠轉了轉，有些猶豫。
謝恩擺弄著金籠，連個餘光也沒賞給那戰戰兢兢的官員：“下來了，我不能看是嗎？”
“沒，沒有的事！”
官員頭皮發麻，嚇得差點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五殿下雖在幾個皇子裡算得上性格單純和善好相處，但現在可是陛下眼前紅人，萬一觸及他的逆鱗，自己這飯碗也彆想要了。
謝恩歎了口氣，緩緩轉過身麵向官員。
“沒事，我就是沒見過很好奇，想看看而已。”
他的質詢語調帶著天真的殘忍，宛如插入人骨縫裡的細碎冰棱，讓那官員的心理防線近一步崩塌。
果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小殿下，把戰爭這麼殘酷的事情都隻做兒戲。
本真的另一麵即為殘忍。
“您，您請！”他不敢再油嘴滑舌，恭敬捧上電子卷軸。
謝恩迅速掃著名單，密密麻麻的綠色名字擠在框內，每欄id都對應著一條鮮活生命。
卷軸裡排布著職務，有些是專門給官家子曆練的閒職，看著勞累實則輕巧。
可更多更多危險係數極高的繁雜事務，還是分配給普通人的。
謝恩越看越心焦，感覺到有探究的目光在打量他，才勉強維持麵上平靜和漫不經心。
終於，名單末尾的標紅字樣裡，他看到了個熟悉的名字。
莫生梧。
高級機械師。
可這份單子上寫著的姓名是莫生梧，綁定的居民id卻屬於檀桐，也就是說如果征兵，找上的人也必然是檀桐。
“您您是想改改哪份單子嗎？”
官員察言觀色，諂媚地笑了：“要是有您看著順眼的，我給您把他劃掉，反正這還沒公布，能改。”
這很明顯是個試探他的坑，謝恩自然不會往下跳。
他彆過眼：“沒有，就這樣吧。”
“我換個衣服，等會要去見父皇了。”
官員識趣地行禮：“好，那我就先告退了。”
待到屋內恢複平靜，謝恩神色如常把金籠裝飾品擱置在桌邊。
似乎是室內暖氣太大，他解開束縛脖子的紐扣，然後打開衣帽間，仔細確認裡麵沒有監控，這才沉下臉來。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這場礦星爭奪戰看起來是二皇子牽頭的鬨劇，實則是父皇默許定下的考題，所以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讓這麼多普通人背井離鄉衝鋒陷陣，隻為找出所謂最擅長征伐的繼承人，這種考題實在是太惡心。
桐桐，你察覺到危險了嗎？
洋金鳳胸針躺在衣櫃角落裡，金色光芒隱約流動。
他眷戀地想觸碰金絲製成的花瓣，手卻猛地停頓在胸針上空幾厘米的位置上。
“五殿下請問需要我幫忙嗎？”
見他久久沒有出來，侍從恭敬地敲門三聲詢問。
謝恩垂眸收手，克製情緒從衣帽間離開，用冷水抹了把臉，方才鬱結神色舒緩開來。
“馬上就好。”
皇城，帝國大學。
金發少女拘禁地坐在會客廳，看起來可憐又無助，仔細看才能發現她的右眼是瑩瑩綠色，左眼球卻是青色的機械造物。
“薇米，我們調查過，你的水平是這屆學生裡麵最優秀的。”
男人悠閒翹著腿，那鋥亮的皮鞋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油膩。
“謝謝您。”少女惶恐地把頭壓得更低，眼神緊張地到處亂瞄。
“我會繼續努力。”
“所以啊，這次礦星的派遣”
少女臉色刹時變的蒼白。
她不是長在溫室裡的小姐，對戰爭一無所知，礦星埋葬著她的父親，對她來說是噩夢般的存在。
“抱歉可，可是我才剛滿十六歲，應當是”
應當是不能去的啊。
可對麵的男子沒察覺到女孩的心思，或者說是察覺到了不屑理會，悠閒地喝了口水。
哐當一聲，水晶杯和實木桌麵□□撞，嚇得少女又往後瑟縮了些。
“這都是小事情，你也是特殊人才，自然可以破例嘛。”
“隻要願意去，學校給你保留學籍，回來皇室還會給你大筆藍幣，好好考慮吧。”
“最重要的是，你似乎有聯邦血統。”
男人眼神逐漸幽深。
“這機會許多純正的帝國人都求不到，如果點名了你還不去，這難免被誤會嘛。”
“這可是你更好融入學校，乃至社會的機會。”
“是吧？薇米同學。”
征兵的消息來得很快，落實下去的速度更是驚人，似乎是害怕這群人逃跑一樣。
比起帝星學生的熱血好戰，莫克鎮的“幸運兒”們更渴望安逸，幾乎都不想離開這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
他們大部分人不情不願，甚至有些情緒激動到痛哭流涕。
檀桐的心情和他們差不多，也隻是麵上看著還算平靜。
他安撫好球球和卜波，把紐扣攝像機彆在袖口，背上工具箱向前投入人群之中。
“莫生梧？”
軍官看到檔案上的加密字眼，眯著眼確認檀桐身份的真實性。
“我現在叫檀桐，改過名。”
檀工什麼時候改過名的？
頂著鎮民們震驚的目光，他神情自若走上前，將id卡插入讀取器。
“哦，行吧，那給你換個名字。”
莫克這邊檔案本就不全，現在這還都是前幾年辦的，加上特殊人才有隱情很正常，所以軍官沒有在意。
反正id對得上就行，他隻怕有人逃跑，不怕有人多出來。
隻是這機械師看著也沒強大到哪去，還是個無異能者，真的需要檔案加密嗎？
他不屑地彆過眼：“下一位。”
特殊人才雖然百分百要被征用在劫難逃，可還是有其他好處的，比如能躲過體檢，繼續偽裝無異能。
又比如他帶箱子不用安檢，可以隨便往裡麵塞東西。
隻是他沒注意到，本來該老老實實呆在家裡的小蘑菇，居然不知何時偷偷鑽入他的行李中，正被顛簸得眼冒金星。
球球要找哥哥！
闊彆時隔半月，謝恩再次見到檀桐。
隻是這次是在監視器裡。
隻是檀桐是被抓去打仗的機械師，他則被父皇拉來委派監督這群戰士的監工。
眼前四五個顯示屏亮著藍光，可他的目光總不住卻被角落最不起眼的那個吸引。
黑發青年拒絕特殊通道，低調地混跡在人群，看著似乎昨晚沒睡好，神色懨懨，連發絲都耷拉著。
他背上背著個目測就極其沉重的維修箱，不過謝恩猜裡麵沒什麼正兒八經工具，反倒帶著菌種。
一群人站著等星船沒什麼值得看的，旁邊其他人都在打哈欠犯困，謝恩卻沒有懈怠的意思。
“看來五殿下這次是認真的啊。”
代表四皇女來的木藺知道內情，輕飄飄開口。
謝恩禮貌笑笑，沒有接話。
這場景還挺像他和檀桐第一次見麵，檀桐害怕無人機墜落，估計盯他盯的比他現在更認真。
不過可惜，這次應該沒有什麼對視的機會了吧。
屏幕裡的人潮突然開始劇烈起立翻湧，大部分人臉上表情帶著陰鬱和死寂，往前走的步伐仿佛是在奔赴地獄。
檀桐慢悠悠插著兜背起箱子，似乎是感應到什麼，看了眼飄在空中的無人機。
黑亮的眸子裡帶著探究，似乎是想到什麼，他微微勾起唇角，重新低頭淹沒入人海。
隻是倉促的一眼，不過也足夠了。
他們跨越星河，跨越擁擠又絕望的人群，用極短的時間視線相交。
謝恩左手握拳抵在唇間，露出個這些天最真心實意的笑。
極短的恍神讓他沒注意到，剛剛有粉色的菌絲從箱子裡冒出，似乎是害怕外麵人潮，隨即又膽怯地縮回。
人好多，球球很害怕！
“殿下這花朵胸針真好看，不過他剛進來的時候有帶胸針嗎？”
“不知道，沒興趣。”木藺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
“下午休假，有空還不如出去感受下春天。”
“也是，嘿嘿。”
兩個少女腳步輕快，如同飛鳥般離開星皇宮。
走出觀測室，謝恩則是步履沉重，往她們的反方向走去。
靴子踩在絲絨地攤上悄無聲息，他推開扇扇沉重的門，琉璃彩窗將春光也帶上奢華，倒走鐘剛巧指向十二時，發出沉重的轟鳴。
“謝恩，想好了？”
蒼老的聲音響起，星皇閉著眼睛勉強起身。
過多的威嚴和壓迫感讓他早已摒棄父親這個單純的角色。
謝恩沒有一刻遲疑，恭敬半跪在地，說出那早已謀劃好的答案：“想好了。”
少年笑容肆意明媚，如同晴春般帶著驕傲，仿佛不知道死亡和戰爭的關係有多貼切。
老星皇看著他，恍惚間似乎也尋到自己轉瞬即逝的少年時光。
隻是那段日子離得太久遠，也太過倉皇和無關緊要。
五皇子的言語擲地有聲。
“我願意代替皇兄，去往礦星北區。”
“請父皇成全。”
作者有話要說：
此刻，家裡
卜波：啊啊啊啊啊球球呢！！！
球球：咕咕嗚嗚（鑽行李，好暈！）
桐桐：包裡好像有奇怪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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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北區
“礦星南區？”
星船上，檀桐靜靜聽軍務官分配好工作，直到對方停嘴才開口問道：“我記得，我們鎮的人應該都是去北區。”
幾乎所有人都領到了紅色的牌子，隻有他的牌子還在軍務官手裡，顏色是象征著南區的藍色。
帝國所占據的礦星土地隻有不到五成，還被條汙染嚴重的河流一分為二，南區是後方戰場，負責勤務比較多，北區則是擋在南區前麵的屏障，需要直麵敵方機甲船艦的威脅。
被分到後方去自然是天大好事，可整個鎮裡似乎隻有他受到這種“特殊對待”，難免還是需要多問的。
“您是特殊人才嘛。”
軍務官眼神閃爍片刻，隨即笑言：“機械師還是適合後勤，而且南區也更安全，分到那兒是好事啊。”
雖然能聽出來有對他不利的內幕，檀桐也沒繼續追問，接過藍色的名牌，衝著軍務官微微點頭。
“謝謝。”
“那我就出去了，您好好休息。”
關門聲響起，檀桐坐在床榻上打量著四周。
他進入這艘巨大的載人星船後，就被帶走和其他居民分開，單獨進入這間一居室。
屋內隻有一床一桌和幾平米的洗手間，但比起大通鋪算得上溫馨舒適。
他把手摁在行李箱上，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下一步放鬆的動作。
隻要進入這艘星船，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極有可能落在彆人眼裡。
“唔——唔唔！”
隨著他手指無意識下壓，箱子抖動兩下，裡麵傳出似有似無的悶響。
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檀桐微微睜大眼，抱著行李箱迅速進入洗手間。
“球球？”他沒忘掉自己不在家，反手關門刻意壓低著聲音。
可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了他語調裡的震驚。
“你怎麼在這？”
被壓成方形的小蘑菇終於得以解放，顫顫巍巍扒著拉鏈爬出來。沒顧得上理會檀桐，委委屈屈眨眨眼拍拍腦袋，把圓圓的頂重新塑回來。
“咕”
球球擔心哥哥，哥哥還把球球關行李箱！
“一個兩個，怎麼這麼不聽話。”
檀桐看著洗手台上理直氣壯手舞足蹈的小蘑菇，低下頭無奈捂臉，他們這都走了大半日，肯定是回不去了。
寄走更不現實，要是自己告訴軍務官要送個蘑菇回家，恐怕一落地就會被關進後方醫院做檢查。
也是自己不小心，被一群人推推撞撞暈頭轉向，居然才發現箱子裡多了個蘑菇，現在隻能帶著這小祖宗一起去礦星。
看著裝得老老實實，實則相當不安分的球球，檀桐頗為頭疼該怎麼讓它聽話。
腦中靈光一現，他清了清嗓子。
“行，不過哥哥要告訴你”
檀桐壓低聲音：“哥哥其實是要去秘密任務，把小恩哥哥救回來。”
球球大驚失色捂住嘴。
糟糕，小恩哥哥果然是被綁架了！！！
“咕咕？”
“是的，他被被，被邪惡殘暴的壞人綁架了！”
檀桐搜刮著腦子裡的童話和土味短視頻，再佐以謝恩的現狀進行加工：“所以我要去彆的地方找他。”
咳，這種話講出來真的好羞恥，不過對球球效果拔群。
“咕！”小蘑菇握拳星星眼。
哥哥好厲害！
“所以說哥哥不讓你出來，你一定要藏好，不然哥哥救好小恩哥哥，還得去救你。”
“好不好？”
檀桐心力交瘁，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應付小孩的能力，都是被球球給磨練出來的。
“咕！”
球球絕對不添麻煩！
終於和小蘑菇達成共識，檀桐把外套疊得四四方方鋪在箱子裡，確保球球不會再被撞暈，最後把自己的平板塞給它。
“球球就待在這，我沒喊千萬彆出來。”
想了想，他又補充上句：“抓小恩哥哥的壞人特彆可怕，不讓他玩消消樂的。”
小恩哥哥太可憐了！
球球瑟瑟發抖，胖乎乎小手比了個叉，一屁股坐在外套上抱著平板不撒手。
“球球，千萬聽話。”
檀桐神色和藹地關上箱子，下一秒驟然變臉，歎著氣渾身上下散發絕望氣息。
下船才能聯係卜波，希望它沒有被球球失蹤嚇到。
因為其他人的目地的都是北區，檀桐也跟著大部隊在北區落地，等待南區派車帶他離開。
“戴上，都戴上！”
前麵的勤務員給所有人紛發著口罩，見到此景，檀桐心裡暗暗不妙。
礦星的環境汙染問題，有可能比他想的更加嚴重。
即使帶著防護口罩，艙門外的滿天黃霧也讓人極其不適應。
更彆提這群常年居住在璘星的居民，對於汙染的抵抗力更差，若非尚且有這層防護，恐怕現在隊伍裡已經是咳嗽聲連片。
莫克鎮同行的居民其實大部分也是後勤人員，最多勉強會開機甲星船，看到地上的彈坑和金屬碎片，麵上恐懼紛紛加重。
其他人被帶向十六人宿舍區，檀桐則眯著眼留守原地。
他站得太久腿部發酸，往左稍微走了兩部，感覺到似乎腳碰到什麼硬邦邦的東西。
他低頭看去，是個類似機器人頭部的鐵塊，破損電線伸出，銜接的卻非軀乾，而是水泥地。
廢鐵，廢土，廢墟。
這就是礦星因資源和人性貪欲招致的禍患。
如果想辦法做些什麼，結束掉這一切就好了。
即使明知道這種想法頗自不量力，樁樁件件最近遇到的是聯係起來，檀桐還是在心中讓其愈演愈烈。
“莫先生，這裡請！”
接送他的代步車姍姍來遲，下來的是個眼神明亮的男孩，目測隻有十七八歲：“歡迎回到礦星！”
回到礦星？
檀桐頗感意外地看著男孩，這是剛來就遇到莫生梧的熟人了？
男孩被他看得往後退幾步，似乎是不理解為什麼莫生梧會對他神情冷漠，仿佛是換了個人。
“抱歉，我我叫檀桐。”
檀桐不想暴露秘密，試探性開口。
“您怎麼叫回”
男孩似乎是想到什麼，了然地歎氣：“啊，也是，我忘了您腦額葉那事，是我疏忽。”
“不過連我也不記得，說實話，有點難過。”
“我可是專門毛遂自薦，接您去南區的。”
檀桐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接下這話。
“不過沒事。”男孩自顧自開口，“我叫五三一，您是我救命恩人，叫我三一就行。”
“好。”
五三一，這是個極其特殊的名字，檀桐怕引起懷疑沒繼續問，隻是默默坐上代步車後排。
一路上，三一不住往後排看：“您的記性還是不好嗎？”
“是，現在隻有半年不到的清晰記憶。”
檀桐很清楚，自己沒法完美複刻莫生梧的行為邏輯，乾脆就裝失憶裝到底，還不容易穿幫些。
“這樣”三一若有所思。
“沒事，如果能再認識您一次，大家都會很高興的。”
聽五三一這麼一說，看來戰區裡莫生梧的故人似乎有不少。
檀桐再次慶幸自己沒有班門弄斧，裝成開朗樣子，否則分分鐘被拆穿。
但這也是個了解莫生梧的好機會，有空還能幫謝恩套套他母親遺囑的線索。
代步機跑得飛快，汙濁的空氣稍微清新了些許，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北南區交接線。
漂浮著的彩色油汙如同絢爛毒蛇布滿河道，讓人根本看不清油汙下是如何光景。
河對岸的南區明顯環境要好些，雖然和璘星沒得比，至少地上的彈坑和碎鐵片都沒那麼隨處可見。
檀桐看向身後漸漸變小遠去的北區建築，直到它淹沒在滿天黃沙裡。
“莫先檀先生，您在看什麼？”
三一的目光透露著好奇。
“北區環境一直這麼差嗎？”
“也不是，好像就是打起來之後才這樣的。”
三一笑笑，似乎早已習慣這惡劣的天氣：“還是第一次看見您關心這些。”
他看著年紀不大，卻對路上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場景無動於衷。
或者說在這種地方，除了能夠有個人樣的活著，也沒什麼值得動容的事情。
南區戰鬥基地坐落在綠洲裡，據說再往前走幾百米，邊上那沙地一鏟子下去，就是價值連城的液體金屬。
南區基地存在的其中一個重要意義，就是保護這片珍貴的沙地。
隨著基地大門緩緩開啟，裡麵清甜的空氣讓檀桐再次感覺到自己回到人間。
室內地板乾淨得反光，路過的人都衣衫整潔，甚至還有些臉上掛著笑意，相較之下，顯得剛從和平地區來到這兒的檀桐都有點灰頭土臉。
“這是？”
身後有人竊竊私語，幾個學生模樣的人湊在邊上，好奇打量著他。
“他們是帝國大學派來的。”三一和檀桐小聲解釋，末了語調帶著不屑。
他雖然沒講下去，但意思已經足夠明顯。
在三一眼裡，這群學生不過家裡有權有勢的公子哥，就是來撈個閒職然後鍍金。
舟車勞頓已經很疲憊，檀桐也不想人有過多交流，跟著三一的指引，腳步越來越快向宿舍區走去。
“拽什麼？不就是個破機械師嗎。”
有個血氣方剛的學生見檀桐不予理睬，甚至還避著他們，嘀咕著翻了個白眼。
“彆和這種一般見識，走吧走吧，晚上吃什麼？”
“都行，反正這裡東西難吃死了，嘖。”
宿舍區。
“我住單人間？”
“是南區所有人都住單間。”三一糾正道。
檀桐蹙眉，他都做好睡十人間的準備了，可南區宿舍居然個個單間，這也太奢侈了吧。
明明北區那邊睡覺都要腳挨著腳，這裡居然比學校宿舍還舒服。
“照顧那些少爺唄，您就當順道享福吧。”
三一笑著把門卡塞給檀桐，麵露羨慕：“我也想住這種地方啊，可惜我要回去了。”
“你待在北區嗎？”檀桐側目。
“是啊，我這種本地流民，北區基地願意要就不錯了。”
“真替您高興，當時大家都覺得您不應該埋沒在北區的。”少年留戀地看了眼乾淨床鋪，笑嘻嘻轉過身：“我該走了。”
“有空來北區找我們算了。”
“北區那種鬼地方，您還是彆去為好。”
現在不是休息時間，整棟宿舍隻有檀桐和三一，襯得三一微不可聞的自語帶著回聲分外瘮人。
暮色將至，檀桐攥緊手中的門卡刷開鎖，進去後將房門禁閉，大字狀癱倒在床上思考著今日所見。
從三一的態度來看，莫生梧的人脈主要在北區。
那這趟北區，他還真就非去不可。
約莫過了兩三個小時，困得迷迷糊糊的檀桐突然聽到陣激烈敲門聲。
他揉揉眼睛起身，讓探著腦袋透氣的球球縮回去，這才小心翼翼打開房門。
“誰啊？”
回聲響蕩在走廊。
門外分明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要說：
此刻，小恩還在皇城走手續。
老二：想見他？看我把你倆拆到兩個基地
小恩：桐桐居然在南區睡單間吃好飯，太好了！
老二：？
老二這波送桐桐睡單間不會被看光，還生活條件更好，小恩贏麻了23333
卜波依舊在崩潰懷疑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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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明生物入侵【二合一】
宿舍外走廊上黑燈瞎火，靜得連洗手間滴滴答答水聲都能聽見，陰森程度堪比恐怖片拍攝現場。
這情況還真稀奇，檀桐蹙眉，腦子裡飛快過著應對突發情況的最好方法。
有了！
本就隻開了一道縫的門被猛地牢牢關住，差點把附在天花板上的家夥震得掉下來。
檀桐手腳麻利把宿舍裡的燈全部打開，搬來椅子堵住門。
左看右看，他還嫌不夠，又給椅子上加了個折疊凳。
實木突然碰在門板上生出劇烈震動，嚇得躲在暗處的學生險些落荒而逃。
搞定這一切，檀桐滿意地洗乾淨手，悠哉悠哉坐在凳子上打開平板。
寫鬼片的編劇都知道先出事的是出頭鳥，好奇心害死貓。
這種時候誰出去作死，誰才是傻子。
牢牢堵著門板才是最安全的。
然後
過了沒幾分鐘，檀桐沒有想出來探查的動作，反倒是讓星訊的鈴聲響起。
門外守著的幾人麵麵相覷，臉上都寫著大大的懵逼。
他們本來以為檀桐會出來查看情況，隨後被倒吊的重力異能者嚇暈，魂不守舍往宿舍外跑，撞進幻術結界再次受到精神重創。
然後再讓隱身異能者從陰影裡出現，絕對能把這拽得二五八萬的機械師嚇得人仰馬翻。
可這家夥，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喂，是後勤中心嗎？”
“我是檀桐，宿舍門外有不明生物，麻煩您過來下吧。”
冷靜低沉的聲音講話不急不緩，公事公辦的語氣仿佛就是讓後勤來送個殺蟲劑，讓幾個沒進社會的學生毛骨悚然。
“我也不清楚是什麼，畢竟我不知道礦星有哪些生物。”檀桐還在繼續和後勤部通話。
“嗯，我沒事，隻是擔心有意外情況，威脅其他人安全。”
這種戲弄老師被盯上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莫名其妙從獵手變成獵物，幾人兩股戰戰，互相使著眼色想逃跑。
“應該不是學生，我出門沒看到人。”
門內，檀桐聲音突然變得嚴肅：“這麼說來，可能有不明生物入侵基地，這事非同小可。”
“必要的時候，麻煩你們查下監控吧。”
不要查監控！
學分會被扣光的！！
學生們聽到這裡，隱約感覺事情大條嚇得魂不守舍，也顧不上潛行隱匿蹤跡，手忙腳亂撤出宿舍樓。
走廊裡響起陣雜亂腳步聲，檀桐看向緊閉的房門，微微勾起唇角。
“不麻煩您白跑一趟了，他們似乎不在門口。”
“不過謹防意外，監控還是查下為妙。”
就群和謝恩年紀差不多的學生，沒謝恩的心眼子，還想和他玩孤立這套。
你們有張良計，我自然能搭過橋梯。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有這麼重的敵意，看來接下幾天都有得忙了。
他可沒心思整頓學風融入集體，隻希望這群小朋友彆來添亂。
第一天來基地能提早回去是破例，第二日開始，他也要遵守作息時間，接受半軍事化管理。
五點起床，七點打卡，十二點午飯，六點晚餐，九點下班，寢室不熄燈。
這早五晚九還要打卡的窒息生活讓他很不適，不過想想是基地，其實倒也還算寬鬆。
隻不過人出了高中，就再也沒有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雞早的活力了。
可讓檀桐意外的是，他自己明明狀態算不上好，甚至是有氣無力，可居然已經是小組裡麵看著最精神的一個了。
他們組其他人還不是老弱病殘，都是些正值青春的大學生，卻個個都困得沒人樣。
同組的寸頭高個不住抹眼淚，眼圈黑得能和謝懷對打；小胖子明明看著墩實，卻搖搖晃晃和紙人似的，仿佛一吹就倒。
更誇張的是個目測有幾分眼熟的男生，居然睜著眼睛都能打鼾，仔細一看原來是拿自己的幻術異能換臉。
你們彆太離譜。
檀桐無奈地彆過眼，看來三一說的倒也沒錯，這群人真的毫無自己在什麼地方的自覺。
【現在開始抽查點名。】
【杜成樹。】
電子鳥撲棱著翅膀飛到他們跟前，扯起公鴨嗓子抽查點名。
“到！”高個勉強直起身子睜大眼。
【孫穎。】
小胖子擦了擦臉：“啊到到到！”
【檀桐。】
“到。”
聽到檀桐開口，高個子和小胖子昨晚不幸回憶被激活，嚇得渾身一激靈。
就是這家夥害的他們不光被扣分，還讓後勤訓話到淩晨，剛睡下就要起來打卡。
【趙想璘。】電子鳥甕聲甕氣開口。
聽到這名字，檀桐這才想起為什麼覺得這青年眼熟，感情是長得很像璘星那位文官先生。
趙想璘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口水卻從嘴角留下，讓他的兩個同學不忍卒視。
電子鳥沒聽到回音，嗓門扯大了些：“趙想璘？”
“到！”
幻境有隔音效果，孫穎看著死活叫不醒人，試圖捏著嗓子替人點到。
【聲紋檢測不合格，趙想璘，缺勤。】
【機械K組考核完畢，應到四人，實到三人。】
電子鳥程序設定隻提醒一次，自然沒耐心和他們多廢話，還沒等小胖子搖醒趙想璘，就扭著屁股飛走了。
“這，咋了？”
趙想璘懵懵懂懂，這才從睡夢中醒來：“吃午飯了？”
“吃吃吃，吃什麼飯，這才七點啊。”
“你被扣全勤了！”
“什麼，你也不提醒我？”趙想璘眼睛瞪得溜圓，隨後如同漏氣氣球般垂下頭。
“完了，等回去我爸媽和老哥要罵死我”
檀桐降低存在感，靜靜在邊上聽著三人講群口相聲，就當是茶餘飯後娛樂活動。
要是這群學生不來找他碴，還是挺好玩的。
等三人跳腳結束，才注意到旁邊抱著臂看戲的檀桐，紛紛警惕地打量著他，隨後並排站到檀桐對麵。
“這，他怎麼和我們同組”
“不清楚啊，好像是特殊人才一帶三吧。”
趙想璘想到昨天那雞飛狗跳的夜晚，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得，被他帶？我寧願出去在岩漿裡麵遊泳。”
“說壞話，好歹彆在我麵前說。”
聽到他開口，三個學生仿佛被點了啞穴，紛紛噤聲。
檀桐看夠了戲，也站得雙腳發麻，打著哈欠抬起頭：“我水平還不夠帶人，咱們各自安好就行。”
“我不管你們做什麼，你們也彆半夜敲我房門嚇人。”
“你知道”
孫穎瞪大眼急急問出口，隨後自覺失言。
“現在知道了，不過早上看到你們也差不多能猜到。”檀桐挎起工具箱。
“我不清楚你們想不想來，我不想待在這，更不想惹事，大家都安穩些吧。”
“再不走，工坊要門禁扣分了。”
檀桐擺著譜講話還是有幾分壓迫感的，幾名學生被唬得一愣一愣，傻乎乎跟在他身後朝著工坊走去。
“對了。”
檀桐走到半路，側過頭看向趙想璘：“你哥哥是趙思璘？”
趙想璘才剛十九出頭，沒那麼能藏心思，雖然沒有直接回答檀桐的問題，可他震驚的表情也證實了他和趙思璘的兄弟關係。
“沒事，彆緊張，隻是我在新聞上見過你哥哥。”
檀桐移回視線，打算下次遇到趙思璘，得讓他好好管管這倒黴弟弟。
看著他的背影，幾個男孩不自覺僵在原地。
靠著新聞判斷血緣，這就是特殊人才嗎
看起來不是混吃混喝，似乎和主管說的不太一樣啊？
對付幾個比他小四五歲的男孩雖然有點煩人，但算不上困難，檀桐真正頭疼的是工作上的事情，所以身上氣壓很低。
他不是能當場打磨倒走鐘指針，二十幾歲當上特殊人才，連天生異能都和機械掛鉤的莫生梧，真的上手操作絕對會原形畢露。
更何況和他同組的三個男孩都就讀於機械係，就算看著吊兒郎當，但能來這裡，至少理論成績不會差，萬一穿幫那真的完蛋了。
這種時候他能做的，隻有故弄玄虛。
“您要申請使用地下室來維修機甲？”後勤不解地推推眼鏡：“可那邊落灰很久了。”
“有些事，我不想讓監控看到。”
檀桐垂眸，漫不經心道：“還望理解。”
“這”
特殊人才有點要求也正常，他們基地也會儘力滿足。
但為躲監控跑去舊庫房工作，後勤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奇怪的家夥。
“如果麻煩也沒事，就是效率會低些。”
檀桐看著不在意，實則手心緊張到發汗。
“您稍等，我問問。”
在這種地方，效率才是第一位，聽到此話，後勤果然殷切了不少。
“不是，我不想去地下室啊！”趙想璘如夢初醒，往前一步看著檀桐。
“你是組長也不能亂來啊，地下室裡怎麼做維修？”
“你在地下室修不了？”檀桐冷冷看了他眼。
他看謝恩在哪都修的挺開心的，可沒覺得地下室有什麼不對勁。
“而且隻是我去，我處理好零件電梯運上來，你們拚接和檢查就行。”
孫穎忍不住失聲：“你要處理全部零件？”
這機械師是瘋了吧？
要知道維修過程中，拚接不是最困難的步驟，把快要報廢的零件和金屬片除鏽、打磨或換新才更加關鍵。
“對，不過你們要搭把手也可以。”
幾個學生麵麵相覷，似乎都不相信檀桐說的話。
他們等了一小會，後勤急匆匆跑過來，雙手遞上張破舊的權限卡。
“這是地下室的權限卡，也可以刷開貨運電梯，祝您今日工作順利。”
“稍後我們會把需要維修的零部件運送到地下室。”
“麻煩了。”檀桐接過門卡，在電梯門口衝著幾名學生招手。
“再見，注意貨艙。”
良久，杜成樹愣愣掐了掐自己的臉：“這，我們就聽他的？”
“先按兵不動吧。”趙想璘歎氣。
“這家夥，我們可招惹不起。”
檀桐敢接這種活的理由，來源於基地對於新人的不自信。
他們初來乍到，手頭上的任務肯定是比較輕的，而且對象也不是戰鬥星船和機甲，而是代步車和日用機械。
這些機械產品裡麵的零件相對精密度低，損壞程度也不高，甚至有些隻需要外殼除鏽了事。
隻是習慣紙上談兵的幾個學生想得太可怕。
地下室飛灰嗆得他嗓子發癢，不過各種器材還算齊全。
檀桐帶上口罩，等到確認四周無人，仔細擦淨工台上的灰塵，在陰暗的地下室裡開起一盞燈。
帶上手套，打開箱子的排扣，手指撫過一排排類似試管的容器，從裡麵精準抽出一支。
這地方還真不適合菌類生長，不過沒關係
特製試管傾倒在桌麵上，裂口處迅速生出菌子，又在眨眼間，菌類便從細細小小一株生長到成熟。
金色光芒流轉過他的指尖，檀桐緩緩收回手。
不過是在惡劣環境裡使菌類迅速生長，他還是能做到的。
為降低汙染影響，他趕忙采摘下貝貝菇進行二次加工製作粘合劑，然後如法炮製抽出兩根試管，依次做出液化劑和除鏽膏。
他在預感到自己難逃一劫的時候，就把能用、能和機械維修扯關係的菌類都篩選了個遍，然後裝進謝恩弄的小型培養基裡麵，以備不時之需。
如果待得久他把附近情況摸透，還能自行培養菌類，這樣至少不會給基地幫倒忙，自己也不容易穿幫。
除鏽、粘合、分離都可以用菌類實現，學生們認為很容易的最終拚接反倒對他難如登天，可這不重要。
隻要他能讓組員認為自己是不屑於做這種事情，組員自然會自覺攬活組裝，他從始至終不去碰這道工序就行。
腳邊到處都是廢棄的電器，檀桐垂眸在其中搜索，隨意撿起個滿是鏽跡的電飯煲。
還好謝恩之前給他開過點識彆電器破損度的小灶，那就從最方便的開始吧。
一小時過去。
幾個學生在樓上等得頗為不耐煩。
他們都是拚接組裝機械的熟練工，手頭那些隻需要拚湊的玩意都弄得七七八八。
杜成樹不耐煩地腳尖點地：“這檀桐到底行不行，怎麼還不傳東西？這樣今天指標做不完了。”
“不會是唬我們吧”孫穎偷偷往嘴裡塞了顆糖，含糊不清道。
“等等，電梯來了！”
藍色的數字從-1跳到1層，幾人趕忙湊過來盯著閘門看。
閘門大開，小小空間被鐵板隔成三層，一堆堆分類得整整齊齊的零件鋥亮，差點閃瞎他們的眼。
這光潔如新的零件，這如同過淨症患者的擺放順序
簡直讓人心曠神怡！
趙想璘盯著個鐵板盯出鬥雞眼，也沒看到上麵有半點鏽瑕。
他們趕緊手忙腳亂把零件搬出來，還沒來得及感動，電梯再次合上，從1樓回到-1樓。
“還有啊？”
幾人麵麵相覷，眼裡除了錯愕還有興奮。
在這種地方，居然還能遇到大佬！
電梯再次回到1樓，裡麵整齊擺放著些簇新的家用電器，基本上是取出來能再用的程度。
孫穎看到有什麼東西在閃光，伸出手一摸拿出塊電子告示板，上麵亮著工整的手寫體藍字。
【有些隻要外表除鏽的，我已經檢查無誤自行解決，剩下需要拚接的就麻煩你們了，已經按照交給我時的分類仔細核對，請你們按照我的分組拚接。】
幾個男孩熱淚盈眶，以往幫助導師維修設備，導師都是打亂後給個圖紙了事，他們要在整堆零件裡麵找到需要的那一小枚。
學生狗哪裡受過這種神仙待遇！
他們一激動，都忘了問檀桐為什麼給的零件這麼碎，抱著托盤如同打雞血般飛奔向工台。
那主管說的什麼瞎話，檀桐這哪裡是吃軟飯進來的模樣，這水平簡直都可以讓彆人吃軟飯了。
以後就跟著檀哥混！
其實檀桐倒也不是好心，純粹是強迫症犯了，捯飭半天嫌灰大地臟，忍不住把地下室弄了個大掃除，然後繼續回來才再除鏽、粘合和分類。
他對於分類的敏感度本就比較高，反倒成了學生們認定他專業夠硬的憑據，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五點半，檀桐一秒也沒多待準時下班。
可這一開門，眼前盛景嚇得他差點再次回去加班。
三個男生按照高矮齊刷刷列隊，看他的眼神中含著傾佩。
“檀哥，很抱歉！”
先是孫穎往前一步：“我不該掛在您門框上，想要嚇您。”
接著杜成樹言辭懇切：“哥，我不該晚上偷偷放水龍頭裝神弄鬼！”
最後輪到趙想璘，他直接九十度鞠躬，有要土下座的意思，嚇得檀桐節節後退。
“是我帶著我哥們胡鬨的，檀老師，實在對不起！！！”
檀桐不忍卒視，彆過眼小聲道：“好，我知道了。”
熱情的年輕人愣了愣神，遂歎氣：“我明白我們的誠意還不夠。”
“沒關係，還有很多天，我們會讓檀老師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是的！”
另外兩人震聲回應，嚇得其他路人衝著他們四個頻頻回頭。
這不會是什麼奇怪的儀式吧？
莫名其妙升級當老師的檀桐也很絕望，他隻是不想被人針對，倒也不是希望被小朋友圍著轉。
“吃飯吧，先吃飯。”
他乾笑著突破三人重圍，感覺到幾個學生緊隨其後牢牢粘著他，無奈地扶額。
“我問你們個事情可以嗎？”
飯堂喧囂，反倒適合問點什麼，他趁機抓住趙想璘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