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的回答出自內心,她是內務局派來皇後身邊服侍的,至今已經有七年。
她攏共在宮中呆了二十年,敢拍胸脯說,沈皇後的規矩和儀容氣場是宮裡數一數二的。
“陛下對那衝喜女子多有恩寵,也不過是為著龍體考慮,娘娘彆多心。”秋菊勸解著。
“本宮從不顧念恩寵多少,隻是中宮無子…”
古人言,娶妻娶賢、娶妾娶色。
她從不屑於和嬪妃們攀比容顏,誰也撼動不了她中宮之位,她苦惱的從始至終都隻有子嗣一事。
沈皇後拿起景文帝喝過的茶水,仔細打量後,一飲而儘。
宮道上,宮人抬著龍輦慢悠悠地走,一直得不到陛下命令,心裡都有些沒譜。
“陛下,咱們是回禦書房,還是乾清宮?”
景文帝坐上龍輦,汪公公小心翼翼詢問,不敢觸黴頭。
這十五大晚上的,和皇後娘娘剛要開始就結束了…是什麼情況。
景文帝摩挲玉扳指的手一頓,看向汪公公的眼神略帶不悅。
“回乾清宮。”汪公公立刻吩咐抬龍輦的宮人。
“從庫房裡挑幾樣好的,明日送去鳳儀宮。”
待到乾清宮門口,主殿毫無光亮,汪公公剛要宣告,就被景文帝這句吩咐給堵回去了。
“是,陛下。”
汪公公十分恭順跟著景文帝走到永延殿門口,他就停下了。
沒有再不識趣跟上去打擾。
滅燭的主殿、被堵回去的宣告,陛下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至於景文帝一入內殿便看到小榻上蓋得嚴嚴實實、鼓著的大包,正是明媚兒。
他自小習武,耳聰目明,再加上三年臥床,往往都是白日昏睡,夜晚才睜眼。
早就已經習慣黑暗,隻需月亮暈黃的光,便可視物。
他本想直接去床上休息,卻在路過小榻時,敏銳感知到——她再抖。
“怎麼了?”景文帝語氣毫無波瀾。
“……”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反而是抖得更厲害了。
他直接上手把被子掀開,她抓得倒是緊,隻露出鎖骨以上。
蒙的滿頭都是細密汗珠。
“彆…彆…”
她嘴唇囁嚅著在說什麼,他附耳過去才聽清。
夢魘住了。
“明媚兒。”景文帝輕輕拍她胳膊。
國師曾說,若是夢魘被人嚇醒,恐有瘋癲之症。
“啊。”明媚兒發出低沉短促的驚叫聲,眼睛猛地睜開。
看到麵前有個黑影,嚇得坐起來瘋狂往床腳邊爬:“彆殺我,我錯了,再也不敢跑了。”
“是孤。”
景文帝一把將她扯回來,強迫她看他。
“陛下?”明媚兒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夢魘中稍稍回過神。
使勁去看眼前黑影,像是陛下的身形。
“是孤。”景文帝又重複了一遍。
“嗚嗚嗚,陛下。”
明媚兒撲進他懷裡,夢中她變成那爛臉女孩,被人紮針、烙印、割臉的恐懼都變成對他的依賴。
她終於,離開賞春樓了。
明媚兒哭了一陣,景文帝隻是摟抱著她,輕撫她的脊背以作安撫。
一字未發。
“陛下,您怎麼回來了?”明媚兒從夢中的陰影中回過神來,看著黑漆漆的天,才後知後覺想起。
陛下不是留宿鳳儀宮了嗎?
景文帝手頓了頓,臉色微沉:“不想見孤?”
說罷,直接鬆開手轉身就走。
明媚兒突然失去支撐,險些摔下榻,穩了又穩才停住。
“陛下。”兩個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明媚兒伸出去的手也默默收回來了。
“奴不敢。”
她也不敢阻攔天子的步伐。
他已經嫌她沒規矩了。
“嗬。”
景文帝利索脫去外衫換上寢衣上床。
沒有再給明媚兒一個眼神。
畢竟,她這樣的回答,未免太過敷衍。
“明日,你便去東廂房住。”
景文帝的聲音響在殿裡,擲地有聲。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