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圈] 第162節(2 / 2)

有港來信 三三娘 7585 字 2024-07-02

“《羅生門》的劇本寫了初稿,上次聊的時候你也在,所以我想,我需要當麵鄭重地跟你說一聲,我不打算找你做女主。”

早知道商陸一旦靈感來時,便會夙興夜寐披星戴月,但一個月就拿出初稿,著實驚人。應隱恭喜了他,又道:“我也不準備演。”

商陸蹙眉:“我是認真的,不是賭氣。”

應隱:“我也是認真的,不是賭氣。”

柯嶼:“……”

商陸指間玩著電容筆:“這部片,不適合你的表演方式和目前的狀態。不管是為了你,還是我大哥,我都不能冒險用你。”

應隱抿起唇,笑了起來:“我也沒有打算演你這部片,或者說,目前暫時沒有接任何新片的打算。”

應隱一直是圈內勞模,有好幾年都是無縫進組。聽到她說沒彆的打算,柯嶼倒真有些意外。

“是不是離開辰野,資源跟不上?”

“不是,片子還是挺多的,”應隱交握著雙手,很隨意地垂著臉笑一笑,“隻是覺得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對了……”

她自自然然地岔開話題:“早上電話裡問你的姑婆,你真的不知道麼?”

她有模糊的直覺。直覺到姑婆身上的某種悲劇,商邵不說,所以她無從知曉。但是,那悲劇似乎是和商邵相連的。他和姑婆相對坐著,白雲湧過屋角,某種命運像那雲影攤平,將他們靜默地籠住。

她想知道,臨走時的那一撚藍花楹,那一句“你不後悔”,到底是什麼。

“我幫你打聽了。”商陸點點手指,顯然也有些困惑:“是一個很遠的長輩,她丈夫在某一年自殺了,所以她已經很久沒出來走動。”

“自殺”兩個字,像手指撚動琴弦,揚起嗆人的灰。應隱咳嗽起來,彎下腰,手指青白地扣著茶台。

難怪姑婆過著那樣的生活,不點燈,或隻點一盞燈。因為人死如燈滅,她生命裡的燈已經沒有了,她自己的燈,便也隻有一豆,搖晃在海邊的晴朗或風雨中。

她說的啞謎般的藍花楹,應隱那時不懂,現在也霎時懂了。

“我不後悔。”

不悔花曾開過這一遭。縱使它花期那麼短,荼靡得那麼快,花敗以後,光景年歲都會那麼平凡枯燥。

可是……商邵為什麼要帶她去見姑婆?

應隱咳嗽一陣,接過柯嶼遞給他的水,飲了兩口,臉色已很平緩,讓人瞧不出端倪。

“你剛剛說,你不讓我接你的羅生門,是為了我和他著想。”她歪過臉,輕輕巧巧地問:“什麼意思呀?”

商陸的目光和商邵截然不同。商邵的晦深如霧,讓人捉摸不透,商陸的卻很銳利、直接,所有的審視、探究,都如同陽光直射,讓人躲閃不了。

“你想套我話,演技還嫩了點。”

這麼大言不慚的話,也就他說了讓人信服。應隱指尖玩著茶盞,釋然一笑:“好吧。我隻是想知道你們聊過什麼。”

商陸卻不理這茬,毫不迂回地說:“他不會無緣無故帶你去拜訪一個不熟的長輩。”

他已經懂了。

應隱心尖一顫,遲遲沒抬頭。

商陸平靜地問:“我可以說嗎?”

在場的第三人隻有柯嶼,他是在征詢應隱的意見,是否可以讓柯嶼知曉這件事。

應隱靜了片刻,點一點頭。

“你已經自殺過了。”

在柯嶼震驚的目光中,她承認:“是。”

“因為演戲,或者說那部片,催化了你情緒裡的東西。”

應隱認命地“嗯”了一聲,轉向柯嶼:“我不是故意要瞞你,但是……”

柯嶼攥緊了茶巾,默了半晌,粵語說:“傻女。”

商陸的沉默比他更久遠。他沒想到。他隻是看出了應隱表演方式的危險性,卻沒想過,那種危險已經在商邵的生命裡,深刻地發生過。

“難怪他那時候會跟我說,他準備好了。”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一笑,“我還沒聽懂。”

“什麼……準備好了?”應隱艱難地問。

商陸看向她迷茫、不安又澄淨的雙眼:“當時在栗山片場,我說,電影不是一件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你的表演方式已經被塑形,很難更改,很多角色對你來說是危險的,但顯然,你有這方麵的追求和野心。我說,在戲和現實間遊離恍惚,是危險的。有時候生死就是一瞬間的恍惚,而外人很難看透。你經曆過,你應該懂。我還說,我不能預設一個人類,是永遠理智的、清醒的,離開危險的唯一方式,是不要靠近。我最後說,彆人和他,都不能為你做決定,這些事要你自己來選擇。演,還是命。”

商陸靜靜地說完,寬大的掌心幾乎要把杯盞捏碎:“他說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做好什麼準備?他從未勸過她息影,以“為她好”的字眼。他做好了托住她的準備,也做好了她飛走的準備。

姑婆的命運就在他眼前,他實實在在地看過了那些枯萎的圖景,可是,他知曉、欣然走向,並且,不後悔。

頂級的演員,都擁有頂級的理解力。拿到手的是劇本,隻有一行行對白,但看到他們心裡的是人生。應隱怎麼會不懂?可是,原本是很沉重的話題,她卻笑起來。

一邊笑,一邊像是要沁出眼淚了,連忙將臉抬起,掌尖在眼睛旁扇風:“哎呀不能哭。”

商陸服了她:“沒人會笑你。”

“什麼呀,我太容易掉眼淚,他會傷心的。”

商陸:“……”

應隱止著眼淚,但臉上笑容卻很孩子氣。過了一會,她把紙巾從眼底拿下,明亮大方情真意切地地:“謝謝你,陸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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