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段延慶,此時早已放下雙手,目光一直在段譽身上遊移。
先前所做,不過是順勢試探,看到結果的這一刻,心中同樣繁亂。
早被告知自己竟然有個兒子的事,算是有了心理準備,但如今證實,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更何況,親兒子竟然是段譽,是段延慶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原本敵視的段氏皇家,錯綜複雜的宗室關係,再添上段譽更加錯亂。
而以段譽的身份,和所處的位置,讓段延慶原本的奪權計劃變了味道,一時也難以理順。
“諸位……”
眼下這個局麵,正是慕容複想要看到的。
雖然出了段譽被拿的小意外,卻更直接的證實了他的身份,兩方也沒真正動手,反而讓慕容複原本的準備沒了使用的必要。
於是便起身出聲,讓堂中眾人重新將目光放回自己這個主家身上。
“……如今真相大白,想來一時也無從理清思緒,不如還是先回去在下安排的落腳之處,細思之後再作決斷如何?”
怪異的氣氛被打破,眾人回過神來,知道此事確實非一時可解。
不過想到慕容複所作所為,儘都不自覺的將胸中那份憋悶和怨氣,歸在慕容複頭上。
段延慶此時名義上是慕容複家臣,木著一張臉毫無動靜。
餘者則拿不定主意,不知該順勢回房商議,還是就此離去,亦或乾脆動武。
段正淳定了定神,聲音嘶啞低沉,“慕容複,你究竟想要如何?”
被眾人瞪視,慕容複依舊不溫不火,從容應道:“段王爺莫非忘了,在下此前便已說過,邀請王爺來到江南,隻為化解恩怨。”
“慕容公子所作所為,卻看不出化解之意。”
一直像是透明人的朱丹臣開口回道。
此前說到底都是段氏家事,身為臣子自是不能多言,待到此時麵對慕容複的說辭,倒是可以開口駁斥。
同時也有岔開話題攪混水的意思。
不像其餘局中之人,朱丹臣勉強可置身局外思慮此事。
最好的做法自然是將慕容複和段延慶都就此滅口,而後等回到大理再商議處置,保段氏清譽。
無奈的是做不到。
其次則是除掉慕容複,剩下的便隻是段氏內部事務,世子多了一個親生爹,就算段延慶不顧血脈之情,想要爭奪皇位,也不過多了一張牌,具體如何等段氏宗府處置便可,想必不會輕易傳出,影響較小。
可惜看不出段延慶是如何態度。
朱丹臣不得不選擇最差的做法,將此事往段氏與慕容氏結怨的方向推動,若是日後意外傳出風聲,也可以江湖恩怨製造謠言混淆視聽。
當然,要是試探清楚段延慶的態度,滅口慕容複的做法也不是不能想象。
慕容複不清楚朱丹臣所想,但謀劃了許久,多少可能的方向都曾有過揣測,考慮過多種應對之法。
現在的局麵已是在走鋼絲的做法下,非常不錯的形勢了。
因此也不願多生枝節,未等朱丹臣再說什麼,便拱了拱手,順勢搭在段延慶所坐的椅背上,開口道:“近二十年的年華流逝,舅母心結難解,我這個做外甥的怎麼也得讓舅母出了這口氣,不然還說什麼化解恩怨。”
“況且,在下所言所做,未有任何陷害欺瞞,亦不曾評頭論足,威脅恫嚇,相信段王爺看得出在下誠意。”
“此刻不是好時機,諸位還是先回去稍作思慮為妙。”
說到這裡,慕容複衝著門外大聲吩咐,“包三哥,此間事了,先送段王爺回參合莊休息。”
大門應聲而開,打斷了朱丹臣試探的心思。
段正淳幾人也沒再說什麼,畢竟這裡發生的,根本不是能打開門公開討論的事。
隻是拱了拱手,沉默著向外行去。
那傻小子段譽身份已然變得尷尬,被刀白鳳拉著走遠也未能回過神。
“慕容公子,是要和老夫聊聊麼?”
聽到段延慶發聲,慕容複掛著笑意退後兩步,“今日不是說話的時機,延慶太子還是先回去休息,待思慮過後再暢聊不遲。”
直至此時,段延慶才重提鐵杖,起身離去。
此前慕容複將手搭在椅背,看似隨意,實則是用了北冥神功的抑氣之法與段延慶相互製衡,防備他突然反水讓局麵失控。
畢竟,突然證實有了個兒子,而且他執念多年的皇位,未來注定由他去坐的兒子,無法預料其會做出何種抉擇。
眼看著紛亂平息,慕容複轉過身,“舅母,外甥如此處置,可出了心中一口惡氣?”
王夫人臉上帶著以往不曾有過的木然,目光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