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馮雲的話,馮暮雨道。
馮雲完全茫然驚訝:“哪裡逼他了?我逼他什麼了?”
“逼他爭皇位啊!”馮暮雨道。
“我隻是說要出海當大都督,他不是皇帝也能封啊!”馮雲強詞奪理。
馮暮雨也不拆穿,隻說:“很明顯他不想。”
“為什麼?”
“太危險。”馮暮雨道,換做他,他也不允。
“乾什麼不危險?”馮雲撇嘴。
“你不懂海上之險。”馮暮雨道。
馮雲撇嘴:“大兄懂天上之險嗎?”
“?”馮暮雨。
馮雲站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天:“我輩男兒誌在征服星辰大海。”
“噗——”馮暮雨噴了一地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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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這麼說?”
皇宮,季洛雙目失神,季子墨歎道,“是,還說什麼航海大都督,看樣子她是想要憑一支軍隊去征戰海外。”
季洛扯著嘴角:“四哥知道我三哥說是自儘而亡,可也是鎮國公逼的,我也知道若不是我三哥死了,那死的可能就是鎮國公,現在想想好像多虧死的是我三哥,不是鎮國公,不然朝中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季子墨沒說話,扭頭看向屏風後麵。
屏風後麵是皇帝休憩所在,高德在裡麵侍奉父皇,他們兩個在外麵處理朝政,也不知道父皇如今是睡著還是醒了,但這會兒兩人都沒有瞞著哄騙的想法。
季洛繼續道:“可雖然我明明知道,還知道她救了我,可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想發火,我知道這樣不對,應該就像是母妃說的,和之前一樣待她,好像什麼都沒發生才最好,可明明已經發生了,又怎麼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以為沒多少人做到,可朝堂上的那些官員就做得到,昨天還爭的麵紅耳赤,眼看這就要打起來,轉天又你好我好,恨不得揉到一起,而說到底就是一個‘利’,一個妥協,一個中庸。朝臣如此,皇帝大概也是如此。”
季洛看向季子墨:“我做不到,四哥能做到。”
季子墨看著季洛,心知肚明他的意思。
“你能做到的,五郎。”
“我知道。”季洛道,“可我不想,四哥,現在我最相信的隻有四哥了。”
季子墨:“……”
他當然想要那個位置,可五郎這樣的謙讓,真叫他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
屏風後麵不遠處的床榻上,皇帝仰頭看著頭頂上繡著金鱗龍紋的床帳,渾濁的眼中欣慰遺憾懊悔交錯湧動。
他的這幾個兒子都很聰明,知道隻要有條件,身為皇子就必須要爭搶那個位置,太子這樣,老三也這樣,這次若非是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絕不會叫這兩個一起參政,原本還以為朝中會因此亂上些許,卻是沒想到這兩個格外的懂事,不爭不搶,朝政也意外的順暢。
或許他早就該這麼做,有德者居之,他也不會臨了還要承受這般的苦痛。
高德大監緩緩上前,擦去了皇帝眼角的濕潤,皇帝才意識到自己竟是無意識的流下了淚。
皇帝牽扯了下嘴角,閉上眼睛,睡去。
高德大監隱到床帳之後,如同石柱,無聲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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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雲也不知道季子墨和季洛說了什麼,還是說季洛又是怎麼個發生了變化,隻知道自己前一天剛說完“星辰大海”,轉天在朝會上再見到五皇子季洛,季洛就沒有再像是之前那幾天有意無意的避開她的視線,不止對她淡然視之,在她微微訝然之時,還衝著她頷首示意。
這是突然間長大了?
還是看開了?
要麼說男人誌在四方,胸懷天下呢。
大氣!
本來嘛,都是他家的老父親算計,她家裡也是沒法子,不然死的就是她家。
一個是為了權勢,一個是為了自保,隻這一條就知道該怎麼選。
總歸是係統選中的“真命天子”。
馮雲腳步輕鬆的出了皇宮,卻在宮城外看到了一個料想之外的身影。
纖柔的身形裹在鬥篷下弱不禁風,卻又是倔
強如秋日蘭花。
“小嫂嫂。”馮雲從馬背上翻身下來。
邱盈兒聽著馮雲口中的三個字,眼眶一熱,淚水險些掉下來。
馮雲去握邱盈兒的手,發現邱盈兒的手寒涼到了骨子裡。
“這是等了多久!”馮雲脫口,身後的張鳴上前遞上一個小手爐,馮雲把手爐塞到了邱盈兒的手中,邱盈兒沒有拒絕,隻問了馮雲一句話,“我父親負了我,我就想問你大兄,是不是也要負我。”
馮雲立刻火大:“他敢!”
……
馮暮雨如今在京兆府巡防營任主事官員,而邱盈兒已經去尋過大兄兩次,甚是有一次邱盈兒在門口等了一個時辰,大兄都避而不見,第三次邱盈兒來到了她這裡,邱盈兒說若是她也幫不了她,她就會一死以證清白。
“為什麼要死?我大兄不值得。”馮雲正色。
邱盈兒眼中險些迸出淚來:“我以為你會說你大兄是世上最好的男兒,即便是因著他死了,也不會埋沒了我。”
“我大兄自然是世上最好的男兒,可即便是最好的男兒也不值得女兒家為了他們尋死覓活。”馮雲道,“即便我也是世上最好的女兒,若是有男兒為了我尋死覓活,我也會覺得他們沒得骨氣,不如去死了。”
男兒不值得女兒為之尋死,女兒還是值得男兒為其尋死的。
邱盈兒差點兒破涕而笑,“你真是,獨出心裁。”
“我不管,隻要盈兒你沒事。”馮雲道。
邱盈兒被馮雲說的窩心,眼角一紅,道出了緣由。
那夜望東伯突然出府,她和姐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姐姐因著太子妃的敏覺以為父親定然是去做大事,她不知道父親去做什麼,隻想著若是父親和鎮國公府一同行事總不會差,卻何嘗想過竟是針鋒相對。
當她知道這個消息就知道她的婚事大概是完了。
可她不甘心。
就像是她說的,父親負了她,她所念的良人又是如何想?
說她傻也好,說她癡也罷,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寧可不要身後的望東伯府,也要聽馮暮雨說一句話。
可等了兩日,什麼都沒等來。
若是再有第三日,若是馮暮雨也和父親一樣負了她。
那她就以她的這條命告訴他們,她總沒有負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