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來吧。”
他將她的手輕放下,汗巾複蘸了遍水擰乾,折成小帕,覆上蘇順慈的額頭,沿著眼、鼻、唇輕柔地擦拭起來。
這帕子竟是熱的。
舒適的觸感一及,蘇順慈忽地睜開眼,清亮偏帶些微愕的雙瞳,安靜地瞧著程灤的動作。
仔細、認真,像是擦一柄精致的寶劍。
“閉眼。”眉上的人輕聲開口,溫聲落進耳裡,連帶著麵上皮膚的溫熱,讓蘇順慈舒緩地閉上了眼睛。
有些血漬,在她臉頰微凝成痂狀,程灤便換帕洗淨,用乾淨的軟帕將血漬捂住,然後再擦掉。
因為動作緩而慢,安靜的房間,一時,隻能聽見二人的呼吸聲。
均勻起伏的薄息間,軟帕緩緩移到她頸間靠肩之處,蘇順慈忽地一癢,神色微變地推開了程灤。
“宮中來人快到了,就這樣吧。”
蘇順慈將他手中的帕子往桌上一扔,提衣便小跑出去。程灤眸底落進那背影,掌心水漬忽如熱血般有些發燙,他蜷了蜷手,將那幾方帕子擱好,正衣後也出了門去。
一出院子,便見李元白抬步送蘇順慈去府外,程灤並步快走跟上時,眼前人已坐上了府前的馬車。
“有勞幾位護送我家阿慈進宮,諸位辛苦。”
李元白向領首的禁軍拜禮,遠瞧著馬車隊伍行遠,一回身,差點與身後的程灤撞了個滿懷。
“嘖,走路也不出個聲,”他一搭手將人攬住,“走,回府喝茶去。”
程灤眉微皺,“李大人不回去?”
“我今夜在這兒住下了。”
“嗯?”程灤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隻覺那輕快的手拍拍他的肩,“聽說你們抓住一個與北涼私通的小賊?阿慈說上次走的太久,其走私勾搭的許多細節都沒問,讓我來替她審一審。”
“哎呀,走吧,先用膳,我餓了。”
殘陽餘暉將落時,蘇順慈裹著那件稍略肥大的外袍,跟在指引公公身後,沿青灰宮道夾牆,一路往女皇的澤天殿去。
“陛下,蘇家姑娘到了。”
厚重的殿門被兩位禁軍守衛推開,蘇順慈頷首隨那公公行進殿內,一股苦竹清香立時撲麵而來。
隔著一金鑲玉竹所製的巨大屏風,蘇順慈拂衣叩拜,“臣女蘇順慈參見陛下,陛下萬福。”
“進來吧,阿慈。”
屏風後,一身姿清逸的女子提筆坐於書案前,她一襲織金竹紋黑衣,華貴優雅,淡雅的眉眼,因此而被襯出孤傲之氣,貫注的神情總顯出淡淡冷色,俱顯俾倪之態。
蘇順慈覺著,如果傳統帝王以虛無縹緲的龍氣自比,那這位大濋女皇,便是一頭寫實的高傲獅王,睥睨天下、傲視群雄。
察覺到她忠實注視的目光,女皇終於完成手中事,抬眸向蘇順慈示意,“走,咱們去外間坐著說話。”
蘇順慈頷首隨女皇走向書房旁的外殿,此殿臨湖,入夜賞月品酒,倒是一地好去處。
“瘦了,”女皇拉她對坐於矮幾兩側蒲團,略略打量道,“朕每喚你進宮,你都道蘇家厚待、家族不易,如今卻被人害成這樣。”
“你日前大鬨,是終於狠下心撕破臉皮了?”
“喝茶。”
女皇親自將茶盞推到她麵前,蘇順慈端盞言道,“謝陛下。”
茶盞端在手裡,茶水卻未送進口中,蘇順慈抿了抿唇,向女皇答話道,“臣女深諳獨木難支之理,蘇氏一門,為官在朝幾代人,如今隻堪剩下祖父一人還能為陛下儘忠,我那兩位舅舅,一個寡德無能,一個心思不純,都不是什麼棟梁之材。”
“都說同族相扶,所以臣女先前不願顯露蘇家內鬥,經了這一遭才發現,他們與我竟不是一個內裡的,什麼內鬥不內鬥,同我沒有半分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