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傳來兩道明顯的爭執聲,她愣了愣,覺得站在門外偷聽很不妥。
可是手上的東西提著又很沉,如果她大聲喊竹茹來幫忙拿,屋內正在爭吵的二人勢必會聽見。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不尷不尬地站在原地。
“你在水中與那姑娘肌膚相親,讓她失了清白。你讓她往後如何有顏麵走在世上?”林氏柳眉倒豎,怒斥眼前的兒子,“你若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就應該負起責任,娶她過門。”
崔鴛唇角輕抿,沉默地站著不說話。
林氏看著半天憋不出個字的兒子,氣得拿起靠牆的掃帚打他,語氣中似是帶著淚意:“我獨自拉扯你長大,讓你滿肚子的學問都學進狗肚子裡去了。我這就打死你,一了百了。”
說話間,滿室回蕩著悶響聲。
“我管你什麼政見不合,你是和她爹過日子嗎?”林氏虎口發麻,說出口的話也帶著顫音。
“從小我就教你,不要做涼薄之人,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像極了……”
她轉過話題,眼眶泛紅,慍怒道:“人家姑娘願不願意嫁給你這個無賴是一回事,你不拿出個態度是另一回事!”
“你若是個喪良心的,我自然不會管你。可你若要再叫我一聲娘,就給我老老實實上門提親去。”林氏將掃帚“哐”得丟在地上,癱坐在椅子上,沉聲道。
崔鴛眉峰皺緊,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又咽回肚子裡。
林氏的目光中含著一絲無可奈何,這個兒子的脾氣,她是最了解不過。
平時偏執己見,一旦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歎了口氣,好言勸道:“無論是為了那姑娘,還是為了你的仕途,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拿出個態度來,外頭的風言風語會演變成什麼樣子?到時候,可不是你或者那姑娘能承受的。”
隔壁那徐大人的續弦,前腳剛來她這裡嚼舌頭,把昨天宴席上傳得沸沸揚揚的事當笑話說嘴給她聽。
林氏上下打量遍崔鴛,瞅瞅,這倔驢,就差把“士可殺不可辱”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臨近正午的陽光還有幾分熱,鴦命眼裡閃過一絲迷茫。娶?她?因為昨夜崔鴛救了她嗎?
她知道,作為家世清白的閨閣女子,如果被男子毀去清譽,隻有三條路可走,一是嫁給那名男子,無論身形品貌;二是削發為尼,從此長居廟堂,這還是極少數疼愛女兒的人家,且不是那些門閥大族,若是身處高門,更要成全家族的顏麵,以及顧著家中適齡姊妹的名聲;三就是如她記憶中那樣,一根白綾,了卻平生。
她知道,這一世的崔鴛對她並無好感,昨夜他眼中赤條條的厭惡,隻差親口說得明白。
可她已經不是那需要顧全大局的衡陽郡主,她想對他說,不必他違背意願,娶她進門,她亦不會輕易死去。
然而想起那暴雨驚雷中,希望一點點破滅的場景,她又無意識得渾身抖起來。
“兒子明白。”清冷的男音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