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動作的鴦命,其實還陷在自己的情緒中。也不知是兩段記憶交集的原因,還是剛才落了水的原因。導致她現在的腦子裡像盛滿了漿糊,她覺得要是細晃還能咣當咣當響。
被夜風一吹,更加漲得發昏,總之折騰了半天,她是真的疲乏了。
……
月影西斜,車馬塞巷,燈火達旦。
鴦命一臉倦容靠在竹茹的肩頭,心裡卻鼓跳如雷。她自始至終不敢置信,那個總是操著一口吳儂軟語,一聲聲喚她“蠻蠻”的娘,變成了瘋婦。
無論她發什麼脾氣,她娘都能容著她。既不打她,也不罵她。隻會用一雙被霧氣籠住的眼,脈脈看著她。
她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垂喪著頭,眼裡一片濕潤,“竹茹,我娘,還好嗎?”
“夫人?夫人好著呀。姑娘,您今個是怎麼了?怎麼總是奇奇怪怪。”竹茹反應過來。從落水開始,鴦命就有些不大對勁。
她用力摟緊了鴦命,關心道:“姑娘,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鴦命想起經曆的這一切,總歸說出來彆人是不信的,連忙輕輕搖頭。
馬車在府邸門前的空地上停下。
鴦命扶著竹茹的手從車凳上款款下來。
烏黑的匾額,用燙金工藝,龍飛風舞地鐫著鴦府二字。
還是記憶裡的宅邸,鴦命心下微動,顧不上身後高聲呼喊的竹茹,提起裙角,朝著記憶裡溫氏的春瀾院拔足奔去。
“哎,姑娘,姑娘你慢點!”竹茹急得滿頭大汗,跟著鴦命的方向跑。
青磚壘就的院門,外表看著平平無常,可鴦命知道,一推開,裡麵彆有洞天。穿過垂花門,就是翠綠成蔭,奇花異草的另一番世界。她娘喜歡,她爹就親手植了滿園。
記得以前,她因為在書院裡受了冷遇,回府後,整個人蔫巴巴得像霜打的茄子。她爹娘問她原由,她一聲不吭,誰也不想理睬。看到滿院盛放的李花後,一下子起了火來,對著無辜的李樹拳打腳踢,折斷了不少枝乾。她娘看到,隻是抱著她,哭著揉她紅腫的手。
她爹後腳進來,看到落了滿地的李花,不由分說就狠踹一腳,將她踹翻在地。
後來,她從李嬤嬤的嘴裡知道。外祖母的家在江南一帶,據說那裡四季如春,蠶桑昌隆,栽種著上貢皇室的獨有鮮李。
她娘久未曾回娘家,她爹特意為她把李樹栽種到了院子裡。
想起記憶裡現在的溫氏,鴦命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伸手輕輕一觸,半掩的院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仿佛近鄉情怯,她既想見到記憶裡的溫氏,又怕見到記憶裡的溫氏。更怕自己接受不了即將見到的事實。便躊躇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竹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姑娘,怎麼不進去?”竹茹站住腳,低聲問。
鴦命應了一聲,收拾好情緒,邁步往前走。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