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三月,皇帝照例要住到圓明園裡。
蘇培盛早早叫人準備了。
“朕在園子裡多住些天。”皇帝對蘇培盛道。
“嗻。”蘇培盛忙應了。
皇帝既然要多住,要準備的東西更多了,蘇培盛忙傳下令去。
如今前朝剛穩定,後宮又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主子爺是得歇一歇。
隻是這回去園子,怕又會觸景生情,叫皇上難過許久。
“弘時他們幾個最近如何?”皇帝問。
“回皇上,三阿哥……”蘇培盛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隻道:“還是老樣子。四阿哥如今正在園子裡。”
三阿哥弘時因為李氏的事很是難過,如今與皇後走得倒近。想來這些皇上也知道,不用自己多嘴。蘇培盛便隻說三阿哥還是老樣子。
倒是四阿哥,叫人多有感歎,也不知道皇上到底存了什麼意思。
蘇培盛還是提了四阿哥一嘴。
“朕記得弘曆最喜歡內膳房做的八珍糕,給他帶上。”皇帝淡淡道。
“嗻!”蘇培盛這一聲答應帶著些高興,沒想到皇上終於主動提起四阿哥了!
皇帝又把一個錦匣遞給了蘇培盛,蘇培盛知道這是送給四阿哥的。每年這個時候,都會給四阿哥一件東西,也不知道四阿哥他能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不。
蘇培盛暗歎一聲,這個局也不知何時能解。
皇帝沒怎麼聲張來了圓明園,梨雲半點消息也不知道。
每天還是一樣過日子,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等著皇帝來。
這天梨雲又去了後麵茅屋那裡畫畫,梨花都快謝了,畫還沒畫好呢。
梨雲也沒叫南香陪,自己在樹下桌旁坐了下來,執筆細細勾勒,一樹梨花生動傳神。
偶有風吹過,吹落幾片落花,落到桌案上,梨雲拈起一朵落花。
一時又想起“粉淡香清自一家”的詩句來,便在畫上題了這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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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依舊住在深柳讀書堂,叫人把八珍糕給弘曆送去,蘇培盛親自跑了這趟差。
“四阿哥,皇上派奴才來給您送點心了。”蘇培盛見了弘曆行了禮,又把點心奉上。
四阿哥早一把扶住了蘇培盛,“有勞諳達。”
“這是皇上特意給您帶的,說您喜歡這個。”蘇培盛的話裡透著高興。
“真的?”弘曆驚喜道。
蘇培盛看著四阿哥,麵上帶了笑,一恍都這麼多年了,四阿哥也長這麼大了!
“汗阿瑪近來可好?”弘曆問道,“等明兒汗阿瑪安頓好了我再去給他老人家磕頭,還請諳達先替我謝過汗阿瑪。”
“好說,好說。”蘇培盛笑著應了,又問幾句四阿哥的起居,這才回去複命。
“皇上,四阿哥那裡一切都好,說明兒來給您磕頭。”蘇培盛朝皇帝說了四阿哥的話。
說是明兒來磕頭,那也要皇帝叫來才行,蘇培盛專門提了,算是幫四阿哥投石問路吧。
“等以後再說吧。”
果然,主子爺還是不想見四阿哥,蘇培盛暗歎一聲。
親父子成了這樣,倒叫人感歎!
第二天,皇帝去了杏花村。
一切還是老樣子,空屋不見人,一室的空寂叫人忍不住想逃。
皇帝再也呆不下去,出了院子,轉眼看西邊的小院裡似是住了人。
“蘇培盛,那裡住了誰?”
蘇培盛稍一頓,想了起來。“回皇上,那裡住的是……李衛李大人送過來的人。”
皇帝愣一下,明白了過來,指一指蘇培盛,“你呀你!”
蘇培盛拿了畫像給李衛他們幾個的事,皇帝是後來才知道。以前倒也找來幾個,隻可惜長得再像又有什麼用,都不是梨雲!
今兒又說找來了一個,皇帝也不管那些了。隨他去吧,這些人也是一份好意。
皇帝遠眺桃花塢,那邊的桃花應該也開敗了。
想當初,還是梨雲提了陶公的桃花源,自己才建了這麼一處,如今卻再也沒人能同遊桃花源了。
皇帝搖搖頭,又朝遠處山坡看去。
遠處樹木已染綠意,正是春意濃時。這個時候,梨花應該開了吧。想當初砍光了梨樹,再也無梨花如雲的景色了。
叫一旁的人離遠些,皇帝索性朝山坡走去。
蘇培盛打個手勢,帶著一乾伺候的人遠遠地跟著皇帝。難道主子今兒起了興致,走一走也好。
遠遠得看見一樹花開如雪,難道竟是梨花不成!
皇帝突然見那一樹花,竟不由快走幾步,看清楚了,確實是梨花!
原來,在這茅屋旁,竟還留著這麼一棵梨樹。
皇帝轉眼又看到梨花樹下的人。
梨花樹下有一桌一椅,椅子上坐著那人正趴在案上睡著了。
一旁擺著紙和筆墨,一樹的梨花正在紙上盛放。
朵朵梨花隨風落下,落在畫上,落在了那人的發髻旁。
好一副梨花春睡圖!
梨雲!皇帝的心猛一顫,差點叫出聲來。
那眉眼,那睡顏竟那麼像梨雲。
竟然還畫了梨花!
皇帝的心跳得厲害,難道是老天憐我,把梨雲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