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般安靜地院中幾個雜役來來往往,陸續將她的行李搬進屋裡,整理停當。
冷風卷過,露在衣袖外的指尖微微發涼,歲寧打了個噴嚏。
“回屋去吧。”宋聿抽回了手,同她道,“好好歇息,我今日還有事要忙。”
荊南之行,一歇便是兩日。
遇上回暖的天氣,歲寧便領著扶桑去街市上閒逛。
夷陵縣隻是座小城池,論繁華不及十裡秦淮的建康。隻不過,她此一生都再難回到建康城去了。
從胭脂齋裡出來的時候,又見林氏三公子打馬從街上過,掀起一路飛揚的塵土。
今日林府設下家宴,他像是剛從城外趕回來。
待黃埃散去,歲寧又見到街頭湧現了許多逃荒的百姓,衣衫襤褸的,就地行乞,又反被縣吏驅逐。
恐怕其他幾個縣城也是這樣的光景。
西陵郡沒遇上薑渺那樣的太守,也沒有像陸氏、宋氏一樣會收治災民的士族。
走著走著,忽然有人從身後叫住她。
回首隻見個頭發花白,拄著拐杖的黑衣道長,他腰間掛著個葫蘆,腳上一雙草鞋沾滿塵土,幾乎與土路融為一體。
歲寧怔愣了一瞬,隨即笑逐顏開:“周道長,許久不見了。”
說著,歲寧便請他到附近的茶攤去,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周其清問她:“女郎怎的也到了夷陵?”
“我跟隨宋公子來的。”她答道。
“原來如此。”周其清道,“荊州多有民亂,我以為他會留你在安陸。”
“他巴不得一直把我拴在身側。”歲寧低頭喝著碗中那澀口的茶,悶悶不樂道,“話說,我亦不知荊南局勢如何,每日隻看著城裡雞飛狗跳,也不知怎麼辦才好。”
周其清無可奈何道:“如今匪盜橫行,連林氏都打算遷出西陵了,我看女郎還是明哲保身為妙。”
“這樣嗎?宋紹君他從不與我說。”
“許是不願讓你為他操勞,你若知曉,難免要如我一般奔波勞碌了。”
“道長這些時日一直都在替他奔走嗎?”
“不論在江左也好,荊南也罷,宋氏名聲不顯,獨木難支,須得替他拉攏各家的支持才是。”
“可是與顧氏的合作沒談成,王氏的姻親他也拒了,我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女郎當真不知曉嗎?”
歲寧盯著見了底的茶碗,隻餘一些茶葉碎渣,她沉默了許久,心底某個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權衡利弊之下,這並非她想要的答案,是以這麼久以來,她都在裝傻充愣。
歲寧道:“他不說,我便裝不懂。”
周其清看著她,忽地笑了笑,“看來,你與顧氏那位夫人,是同一類人。”
“那位顧夫人嗎?”歲寧問道,“從前在建康城,聽聞過她的名號,卻不曾見過其人。”
周其清點頭道:“正是。”
歲寧其實挺不喜歡與那些世家貴胄被混為一談的。
他們所圖謀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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