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歲寧細數著她在柴桑所做的諸事,幾次三番救他性命,又陪他修城防,守孤城……
末了,她問宋聿:“可想好了要如何答謝我?”
宋聿思忖片刻,回答:“我名下有幾處產業,夷陵茶業,邵陵生絲,巴東鹽業,要不你挑一個?”
歲寧卻說:“不夠。”
“貪心不足。”宋聿哼笑著,又問她,“那你想要什麼?”
她道:“我不懂做生意,給我這些,還不如財帛來得實在。”
宋聿調侃道:“我以為財帛這等俗物入不了你的眼。”
“……”
歲寧既不願被他看作個俗人,也不願跟錢過不去,欲想個折衷的回答,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於是她遣辭措意:“那麼宋公子這樣的凡夫俗子呢?”
會入得了她的眼麼?
宋聿啞然失笑。
他從不敢作此設想,畢竟她所圖謀的,永遠隻有利益。
“聿本平庸之輩,幸得上蒼眷顧,生於富貴人家,有門庭權勢為佐。不若如此,我當真不知你圖謀我什麼。”
思來想去,他才給出這般滴水不漏的回答。
若旁人聽了這番謙辭,免不得會寬慰幾句,歲寧卻戲說:“公子還挺有自知之明。”
臨了,她還添上一句,“可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麼?”
“真會投胎。”
“陳歲寧。”他這般稱呼她,委實是無言以對了。
“我不姓陳。”
“那——敢問女郎貴姓?”
歲寧說:“我不記得。”
宋聿驚詫道:“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卻不記得姓氏?”
“這個名字也是後來才有的。還記得刻著這二字的金印麼?那枚金印,是曆陽陳氏女公子的遺物。”她今天難得耐心,與他說起過往,將這個名字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一場胡人驅逐漢人的戰亂,使這片土地上多了許多無名無籍之人。
歲寧也曾是其一。
宋聿暗自歎息。
貴庚不知,貴姓也不記得,三茶六禮已是遙遙無期。
他尚不敢問婚否,畢竟此女子是個名副其實的孟浪之徒。
此刻,歲寧正伏在宋聿背上,言語輕飄飄的,如同蠱惑:“快到冬日了,你可知我的舊疾很難養的?”
“知道。”
“取暖的銀炭,還有進補的藥材……得花很多錢。”
“你可以笑宋氏無權無勢,卻不能當宋氏沒錢。”
歲寧悠然道:“看來,背靠宋氏這一棵大樹也不錯。”
“哼。”宋聿才不信她的鬼話,“若你真是如此想的便好了。”
“何出此言?”
“畢竟於你而言——唯有利益才最長久,不是麼?”每當思及舊事,他便會吐出一兩句涼薄的話語。
歲寧沉默著,不說話了。
宋聿看不清她的神色,卻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