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寧沒理會他的話,隻取下腰間的麻布挎包扔給他,裡麵裝著太守印信。她說:“武昌郡諸事,等著公子回去處理。”
宋聿追上她,問道:“文山還未退兵,你要去哪兒?”
“棲澤嶺,南山道。”歲寧索性不再隱瞞。
“要做什麼?我陪你去。”
“我往敵營送了封信,在南山道設了個誘餌,指不定真的會有人上鉤。”說著,她便上了馬,沒留給宋聿與之商量的餘地。
宋聿亦策馬跟在她身後,又問:“若我沒來,你打算一個人去麼?”
歲寧道:“即便沒有人幫我,我亦有天時地利可以利用,自有辦法將敵軍困在那裡。”
一襲青衣策馬而去,在婆娑的樹影間,恣意又張揚。
棲澤嶺兩峰之間有一段狹長的山道,前幾日下雨,山體坍塌,堵住了部分去路。
山嶺上支起了幾處落石陷阱,隻需再待一場雨,山石便會滾落,堵住回去的路。
宋聿問她:“這些陷阱你一個人做的?”
歲寧道:“借了印信,請附近的村民幫我做的。”
“你如何引得敵軍到這裡來?”
“他們眼下最缺糧草,隻需偽造輜車痕跡,文山大概率會派兵來此設伏。”歲寧輕輕推動陷阱下的小石塊,巨石便滾落砸下山道。她說,“此事成與不成,我隻有三成把握,若我無所作為,便一成勝算也沒有。換做是陸延生,哪怕隻有一分勝算,他也會當作十成勝算去賭。”
他要求贏,也不懼輸。
歲寧又看了看天象,晴空之中雲如掃帚,不出三日,會有大雨降淋。
她道:“儘人事,聽天意。該回去了。”
三日後,雨過天晴。
眾人在林府等來了文山退兵的消息。
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無人會因此慶功。
封城數十日,停靈數日,直至今日城中百姓才能出殯,將靈柩抬出城安葬。
歲寧仍記得那一日,家家戶戶都掛起了白綾,出殯的隊伍一家接著一家,哭喪聲中,紙錢如雪花漫天飄落,密密麻麻,遮得雙目連前路都看不清。
更多是隻裹了張草席潦草安葬的,至於那些感染了瘟疫的死者,最後就隻剩一抔灰。
歲寧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與出殯的隊伍逆向而行。
又有刑車從她身側而過,押著那些通敵的罪人去往刑場。如今沒了外敵,便開始關起門來秋後算賬了。
“爾等犯下的,可是通敵賣國之罪,當誅。”
她聽見王忱這樣說。
一個囚犯卻挺直背脊,高聲罵道:“通敵?我看你們這些外人才是柴桑的敵人。”
外人。
那些被奪走良田的餓殍,被搶去糧食的貧農……這樣想倒也沒有錯。
王忱道:“賤骨頭,是老子帶兵救了柴桑。”
“文將軍順應天意,奪取武昌,占據江州,直指京師,此乃天命所歸。”
王忱一腳踹了過去,罵了句:“有病。這話,你下陰曹地府與文山說去!”
“呸!”那個囚犯被踹倒在地,仍不忘啐王忱一口,“若世間真有鬼神,你們這些啃噬萬民骨血的權貴豈能安眠?”
王忱踩在那人脖子上,“喀匝”一聲,脊骨斷了,聽的人背後發涼。
歲寧放下冪籬的輕紗,不去看刑台的血濺三尺,轉身走遠。
她不認同那些囚犯的行徑,卻又不得不說,罵得真好。
她突然想起林府某間屋內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