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話音落下的間隙,寒光閃過,一劍斬下,血濺當場。
殺雞儆猴。
吳玫緊閉著眼睛,嚇得癱軟在地,一捂脖子……自己的腦袋還在……
死的是衝在最前麵的一個縣民。
眼見著她手握長劍,親手梟下了其中一人的頭顱,一時間再沒有人敢爭先上前。
歲寧目光滯住,緊盯著地上的屍身,鮮血流了滿地。
啪嗒——
劍鋒上亦有血滴滑落,在血泊之中濺起一朵妖冶的花。
她強裝鎮定,擦去臉上沾染的血漬,此刻雙目猩紅,手持血刃,在緊閉的城門之下,如同一尊殺神。
“吳玫有官身,我殺不得他,難道還殺不得爾等?”
“你們留在城中,不一定會染病而亡,叛軍未必就能破城而入。但我可以保證,誰敢再上前一步,便如此人下場!”
外麵喊城的叛軍退了,爭擁著城門處的民眾也散了,一場鬨劇暫歇。
歲寧不知道她殺死的是何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除了她,竟沒有人記得給這人收屍。
從前她殺過許多人,劉晟、陶庚……可是從來沒有殺過這樣一個手無寸鐵的下位者。
此刻她高高在上地,剝奪了其餘人選擇的權利。
她扔了手中長劍,低頭看著掌心沾滿了血,雙腳麻木得連步子也邁不開。要走上陸宣所走的那條路是極其艱難的,須得擔上諸多殺戮與罪業,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宋聿從城樓上下來,看到她仍一個人站在那裡,最後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滿身臟汙。
他走過去,拉她起身,急切詢問:“你有沒有事?可曾傷著?”
歲寧的目光卻未從血泊中移開過,輕道一聲“沒事。”
“我……”她靠在宋聿肩上,聲音啞著,幾近失聲。
前幾日幫他看公文時,方才叮囑過她少做些殺人防火的勾當,如今,倒真是犯下殺人的罪業了。
“我知曉的,不必說了。”宋聿閉上了眼,掩蓋了眼底沉重的思緒。
歲寧不記得回林府的路是怎麼走的,途徑吳縣令的府邸時,陳序正領著民兵掘地三尺搜查府裡私藏的糧食。
柴桑出了一隻碩鼠,將全縣上下的食糧吞噬了個乾淨。
擺在吳玫麵前的兩條路,獻城投降,亦或是打開自己的私倉放糧,接濟城中百姓。通敵與貪汙,兩項罪名至少得坐實一項。
一整個下午,她都在核對賬簿,指尖撥得算珠劈啪作響。
“不夠,遠遠不夠……”
吳府裡的兩倉糧,不過八百餘石,再怎麼省吃儉用也隻夠支撐半月。
“怎麼了?”宋聿問。
“賬目對不上。”
“城中各處都搜過,當真沒有餘糧了。”
“會不會——”
“如今不是該糾結賬目的時候。”宋聿奪過她手中的賬簿,說道,“你該歇息了。”
暮色逐漸被黑暗掩去,深秋的夜裡略顯寒涼。她算帳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