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眠:“我隻是工作壓力,精神緊張。”
說完,他四肢著地。
短短不到半天時間,蕭雨眠就適應了這裡的環境,薑敘的手稿扔的滿地都是,既然不想踩到彆人的作品,用爬確實比走快。
薑敘看著蕭雨眠膝蓋著地爬去沙發躺臥,嘴角無法抑製地抽了抽。
從藥店見麵起,蕭雨眠就一直在刷新他的認知下限。薑敘濾鏡碎了八百遍,以後在電視上看見蕭雨眠,他首先想到的是這人在他家爬來爬去的樣子。
薑敘捏著眉心移開視線,很難不去懷疑是不是吃錯藥了。
“蕭雨眠,你什麼時候走。”
沙發傳來咕噥低語。
“睡醒就走,彆催我。”說著,躺著的人動了動,扯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睡毯蓋過腦袋。
“你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嗎?”薑敘忍不住問道。
隨便進一個陌生人的家,隨便吃陌生人煮的東西,還敢在陌生人的沙發呼呼大睡。
到底是太高估人性還是太低估自己?
沙發沒有回音,風拂過窗前的綠葉,滿地手稿如碎雪掃地。
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薑敘想著,握筆的手停了。
明明近在咫尺,離得近了細看,又生出更深層次的注解。許多小導演因拍他而出名,薑敘以為那些人隻是想利用蕭雨眠的美貌走捷徑。
直到在塞托河畔偶遇,驚鴻一瞥,薑敘倏然頓悟。
沒有任何一個創作者可以抵禦造物主的巔峰之作。
真實的蕭雨眠與熒幕中的蕭雨眠完全不同。
如果是我,能拍的更好。
薑敘後知後覺,他出門時沒帶相機。
於是他隻能隔著來往人群,假裝與那兩個人同路。
蕭雨眠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那個男人腰杆挺直,走路的姿態讓薑敘想起一些老舊的貴族電影,不同的是,他沒有像電影裡的老貴族們保持視線向下,而是微微低下頭顱,傾聽的姿態甚至有些虔誠。
後麵尾隨一群跟拍的人員,似乎正在錄節目。
那之後,薑敘又經常漫步塞托河畔,每回都記得帶相機。
就在他快要放棄時,蕭雨眠來了。
薑敘擱下筆,看了一眼沙發,躺著的人好夢正酣,於是輕手輕腳走去床邊。
打開床頭櫃,取出相機查看底片。
白天拍攝的照片,因為取景關係,在薑敘的鏡頭裡,總是蒙著一層淡淡的陰影,像是把看不見的憂愁具現化了。
所以他鏡頭中的蕭雨眠,即便是笑的表情,也隻是戴著笑的麵具。
光輝萬丈,是彆人對蕭雨眠的注解,他們總愛給各種強光,把蕭雨眠最大限度的捧起來,掛在天空當太陽。
薑敘卻認為,蕭雨眠應該是月亮。
他以前聽過一個說法,月亮是屍體。
蕭雨眠應該死過一次,在那之後才獲得永生,與真實的認知、理解隔著一層玻璃板。
就像展覽館最抽象的畫作,色彩迷人,卻不為自己辯解,任由所有人去不懂裝懂,於是一切自認為理解的人永遠也得不到他。
薑敘文思泉湧,他聽著蕭雨眠輕微的呼吸,運筆如飛,空白紙頁很快填滿內容,偶爾會有一兩句台詞,像是一幀幀分散太遠的畫麵,暫時看不出邏輯上的關聯,但都與蕭雨眠藕斷絲連。
窗戶透進來的光線一點點變短,沙發穿來翻身的響動。薑敘如夢初醒,房間不知何時變暗了,他抬起頭,對上一雙眼睛,差點兒驚叫出聲。
蕭雨眠不知何時醒了,坐起身子,隔著沙發靠背,直愣愣地盯著薑敘。
對視了幾十秒,薑敘發現蕭雨眠沒眨過眼睛。
【他好像死過一次】
薑敘汗毛炸起。
他方才所思所想,正是怎麼表現蕭雨眠死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