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閣負手而立,身披的青衫在這場忽然而起的北風裡洋洋蕩蕩,一側袖筒偷偷越出相隔的紙窗。
“你非千重弟子,這裡也並無正邪之斷,”他聲音淡淡,“至於賞罰等等自有掌門理會。”
他整個人峭拔鋒銳如脫鞘之劍,投向窗外人的目光卻仿佛鏽刃,不見絲毫亮色,“自此後你再勿踏入此間。”
風聲在那一刹那就歇了,光和影沒了界限,世間褪儘顏色。
我看著那個年輕的越蒔枯萎了下去,像新鮮的草木被烤乾那樣,不到瞬間,就枯乾了。
然而我為什麼鬆開了劍,掌心微涼。
越蒔不再大笑,他安靜下來,慢慢捋開長發,現出玉雪容顏。
有一滴血自他唇間滲出,他用手指觸了下那滴血,似覺得驚奇,用指上沾染的鮮血塗過雙唇,隨後啞然失笑。
李閣始終立於窗後,神色冷凝,唯獨在他失笑的同時,似是輕輕一歎,隻是那歎息聲太過微薄,我不知是不是錯覺。
他關上了窗。
在木窗合攏之前,越蒔突然撲過去,這一衝竭儘他全身之力,然而力竭之後,攥在手中的也不過半片撕脫衣袖而已。
他眼望那扇閉緊的窗,慢慢將袖子送到唇邊,烙下血紅唇印,在攖鋒峰頂呼嘯山風中,長笑出聲。
一層水簾渺渺茫茫,輕易截開了兩段時光。
我隔了水霧看彼側歲月似電光石火,朝來暮去,霜凋夏綠,看水中人孤身離了千重山,自此覆雨翻雲,攪起無數風雲變幻,看他軟硬兼施,嗔癡怨纏,平定非瀾閣無數波瀾,腳踩無數冤魂怨靈,一步步踏上他父親曾坐過的位置。
他支額端坐,環顧滿座高朋俊彥,笑意盎然,玉色襟袍迎風盈盈欲振,風雅高潔若謫仙。
水簾忽而微顫,粼粼光影倏地灰去,略略晃眼,煌煌正堂又變化成為微明微寐的暗室。
殘燭將近,滿室昏昏,層層疊疊的紗幔在床-笫撞-擊中抖動不止,留下半地顫顫燈影。
不知過了多久,帳中響起長長的吟漫聲,一隻手腕同時自內神出,掙紮著揪緊垂墜的鮫紗,在數聲短促又劇烈的喘-息後,那幅羅紗裹著手腕垂落床邊。
片刻之後,紗簾半掀,越蒔緩緩坐起。
他的褻-衣輕柔而雪白,青絲披散,唇與麵頰寫滿豔紅的情-熱。
他垂坐半晌,似在平定紊亂呼吸,忽地粲然一笑,抬頭發問:“看夠了?”
我略略訝然,眼前一晃,有道玄衣身影已然現出。
燭光掩映出他濃眉深目,鼻挺唇薄。
——顧惜崇。
他抱劍而立,麵帶譏誚,“都說新任閣主日夜修煉無上心法,原來是這麼個無上至法。”
越蒔直若不聞,五指緩緩探入長發中,一下一下梳理鬢發,悠然道:“聽說顧師弟心願將成,恭喜恭喜。”
晦色自顧惜崇麵上閃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