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清漪回憶了許多舊事,還沒等到李致回答。她抬頭望向他,而他定定遙望風雪,眼神迷離,應當也在回憶往昔。
“殊延?”
李致收回目光,沒回答盧清漪的問題,驀然提起李瑞:“皇兄離開,快八年了……”
盧清漪眼神躲閃,一下看看石桌,一下看看雪地,兩隻手搭在膝上,捏來捏去。
“似乎從未聽你提起過他。”李致隨口感慨。
“你知道原因。”盧清漪紅了眼,嗓音低啞,“如果不是他,那當初和你……”
“皇嫂。”他屈指在石台上輕扣兩下,“無論有沒有皇兄摻和,當初和我定親的,隻會是妤娘。”
“不……”
李致莞爾:“皇室中人,何來順心如意,婚娶不過是明碼標價的權勢。”
他的父皇開誠布公說過,不可能讓他娶家中有權有勢的貴女,那會進一步威脅皇兄的太子之位。
少時,他譽滿寰中,風頭之盛遠超太子。那時的他年少輕狂,天真地認為天底下所有的官爵職位,都應該能者居之。可他的父皇,用血淋淋的現實,逐漸擊潰他不為世俗所容的認知。
天時地利,家世出身,綱常倫理,長幼尊卑……每一樣都可以跟才能分庭抗禮。除此,還有一物,喚作情。
父皇問他:如若皇位和皇兄二選一,他會如何選?
六歲的他選了皇兄。他就這樣被父皇說服了。他自詡德才兼備,當得起一國之君,可若得到皇位的代價是犧牲兄長,他寧可放棄。
但即便他一再保證,絕不跟兄長搶皇位,他的父皇依然不放心。
“你無心,難防他人有意。”
人心瞬息萬變,存在過的野心無法消弭殆儘,稍微有人煽風點火,便可死灰複燃。他讚同,決定接受安排,反正他沒有心儀的姑娘,娶誰都一樣。
“陸呈寒門出身,且已續弦,對妤娘不聞不問,不足為患。妤娘倍受母後疼愛,但毫無背景,無疑是最佳人選。”李致簡要分析。
而盧清漪出自範陽盧氏,生母是崔芷沅妹妹,即博陵崔氏女。兩姓望族之後,這樣家世顯赫的女子,自然是要許給太子鞏固地位的。
盧清漪啞口無言,她考慮不到這些,她所思所想,從未跟李致同頻過。難怪他會愛上燕燕,燕燕大智若愚,而她卻實實在在愚鈍。
“皇嫂,十多年過去,有些執念該放一放了。”
“那你又在堅持什麼呢?她嫁人你都要費儘心機把她搶回來,卻要求我放下執念……”盧清漪淚如雨下,忙轉過頭去擦拭。
她捂住口鼻,壓抑哭聲,嘴裡含糊不清叨叨什麼。李致揣度許久,才辨出盧清漪重複嘮叨那句話——你為何要狠心剝奪我愛你的權力。
李致拿出手帕,又沉默著塞回去,施施然站起往外走。盧清漪止住哭聲喊他:“你還沒回答我。”
一片雪花從眼前落下,李致伸手接住。雪花在掌心消融,化水,滴落,像從未存在過。是否入主絳雲殿?他不知道。
絳雲殿,或者說皇位,他想要,想了很多年。最初順從父皇心意,藏起野心,後來為兄弟情義,他放棄野心。可偏偏皇兄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