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李致聽覺靈敏,抑或兩車距離不願,隻聽他道:“長幼有序,當是致給四哥讓行。”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知曉李致有發覺此車藏人的機會,鄭妤使出渾身解數引起注意。
“啊——賤人!”李備手指被咬,本能推開鄭妤,怒甩一耳光。
鄭妤顧不上側臉疼痛滾燙,一門心思往外撲。然而小腿被踩住,她拍打車身喊:“殿下救……”
話未說完,鄭妤再次被李備抓回去。他吸取前車之鑒,扼住雙腕反扣至身後,從座上撿起一塊臟帕子堵住她的嘴。
淚水吧嗒吧嗒滴落,這塊臟布,堵的是求生路。
風吹起車簾一角,鄭妤死盯住那處小小的透光空隙,眼睜睜看著光亮隨車簾落下,一點一點消失。
車輪軲轆,兩車擦肩而過,她認命合上眼,濕睫毛顫了顫,懸掛其上的淚珠不堪重負墜下。
許是那滴淚喚醒神的慈悲心,令她絕處逢生。他嗓音清冷,如寒泉洗玉,不啻天籟。
“四哥車中可藏了人?”
李備眯眼瞟著鄭妤,在她細腰上狠狠一掐,言語輕佻:“的確藏了隻雀兒,身姿曼妙,柔若無骨,叫聲比去年益州進貢的白喉鶯還動聽。隻是忒愛哭了點,恐白日哭狠了,夜裡入帳失了樂趣。”
身份尊貴,容貌周正,放浪不羈,故人道靖王風流。然青天白日,街頭巷尾,於馬車中對女子上下其手,同時說出這番齷齪之言,鄭妤隻覺他下流。
鴉雀無聲的片刻裡,鄭妤含淚凝睇,仿若能隔著兩層車身,將求救信號送進李致心中。
他能否猜到是她身陷囹圄?他那般敏銳,定能猜到的。他能否對她動一次惻隱之心?他素來憐惜弱者,定會伸出援手。
鄭妤默默祈禱,眸光似可燎原。舌尖卷曲展平,她無聲默念,曾在深夜輾轉時,描摹過千千萬萬遍的名字——李殊延。
拇指摩挲第二指節,李致正襟危坐,閉目養神。鄰車細微動靜傳入耳中,連幾不可聞的布料摩擦聲,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嗯……好香。”
仿佛真有一縷軟香,伴著李備的調笑聲飄進車內。李致懶懶睜開眼,漆黑星眸毫無波瀾。
“說來,你和這美人還……”
“四哥,無為其所不為*。”李致掐準時間開口,似故意打斷靖王說話,“既存憐香心,莫作摧花人。”
李備朗聲大笑:“你是不食肉糜的聖人,管我為不為作甚?等你曆過嬌兒含淚笑、朱櫻蓮瓣爭相要那等銷魂境,未必比我收的住。”
言辭粗俗露骨,不知飽讀聖賢書、雅懿重禮數的燕王聽後作何感想。李致不忍卒聽,命駕車侍衛改道去吏部。
馬蹄揚起灰塵,在熹微陽光中顯露形跡。塵埃落入鄭妤眸中,如同鹽粒傾入蝸殼,湮滅僅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