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眸深不見底,她從來看不透,隱在瀲灩眸光下的複雜情緒。
為何他每次見到她,眼神都不似看彆人時那般純粹呢?
他唇角微揚頷首:“鄭姑娘?”
原是每次相見,他都在回想她是誰。
鄭妤哭笑不得,她為與他相配,褪掉一層皮,把自己逼成溫婉賢淑的女子,結果他根本沒記住她,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她低頭,斂去眼底失落,行禮拜道:“燕王殿下安,殿下能否撥冗聽臣女說幾句話?”
李致瞥向侍衛手上成堆的奏折,麵露為難:“科舉後事務繁多,禮部、吏部催得緊,本王改日定登門賠罪。”
改日是哪日?對販夫走卒尚且給出準信兒,對她這個未婚妻,改日儘成遙遙無期。
“臣女想與殿下議退婚之事,殿下既不得空,那臣女改日再來。”鄭妤故意強調“改日”二字。
悶雷轟隆,雨越下越大。鄭妤決絕轉身,頭也不回走進雨幕中。
她走得極慢,篤定他會喊她停下。
果不其然,李致屈尊挽留:“雨勢洶洶,鄭姑娘不妨到前廳稍坐,等雨停再離開。”
蘭庭幽靜,檀香氤氳。鄭妤搬把椅子到爐子旁,侍女送上毛毯,她蓋在腿上,邊烤火邊東張西望打量。
說來,這是她第一次踏足燕王府。她幼年失恃,被養在當今太皇太後身旁,和李致抬頭不見低頭見,稱得上“青梅竹馬”。
自李致九歲封王立府後,鄭妤便鮮少再見李致,隻常聽太皇太後說起有關他的事。
及鄭妤十三歲返家,後先帝龍馭上賓,八歲太子登基,李致攝政,他們一年到頭都難見一麵。
腳步聲漸近,鄭妤手忙腳亂把椅子挪回原位,正襟危坐。
李致歸來坐定,忽諱莫如深看向她。
鄭妤故作輕鬆,拂開垂落眼側的鬢發,強顏歡笑。她此刻並不知曉,自己釵亂鬢橫的模樣有多狼狽。
“鄭姑娘淋了雨,喝口熱茶暖暖身子。”李致抬手招呼,“退婚牽涉頗多,不急這一時半刻。”
“終歸是你我婚事,涉及的人和事不多。隻要殿下同意,臣女立即派人歸還聘禮,再去向太皇太後請罪,絕對不影響殿下分毫。”
話說到這份兒上,李致再不點頭可說不過去。退婚是她提的,罵名由她來背,不正遂他心意?
居高臨下的凝視使她惶悚,滿載探究的眼神幾乎把她看穿。李致身體微微前傾,似在認真琢磨她說的話。
“鄭姑娘可想清楚這個決定意味什麼?你在太師府舉步維艱,若放棄這紙婚約,往後隻怕更加難熬。”李致垂眸看著她,“母後視你如己出,本王實不忍見你自斷後路。”
“臣女心意已決,望殿下成全。”
橫豎已經糟糕透頂了,再糟一點又能如何?無非就是捧高踩低的繼母變本加厲欺負,負心寡義的父親不再虛情假意關心。
李致沉默半晌,問:“鄭姑娘如此決絕要與本王退婚,可是本王何處做得不好,怠慢了你?”
他千般好萬般好,終究不是對她好。
鄭妤黯然答:“殿下乃人中龍鳳,臣女不過路邊濁塵。雲泥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