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自然也會有三司的人,甚至還有其他兵甲,但是隻需向左五丈,便有一條挖了數月的地道,可直通城外。
至於後事如何,她都不在意,她隻想在這個過程中,帶走李襄的玉令即可。
“等、稍等!”卻見李襄掃過自己手中玉令,眼神亮了亮,推開青鵠走過來,“容孤看看,是否可以合上玉令。”
她倨傲地攤開手心,心中卻有些發怵。
雖然之前也設想過,他們會提前或延後到來。三司推演數遍,以防萬一,遂讓方將軍在隱蔽處蹲視。誰曾想這二人功夫這般好,身輕如燕,竟然避過了周遭耳目。且還提前了這樣久。
為今之計,隻能拖住二人。
韋玉絜看她一眼,聽命將玉令遞過去,看著她合二為一,完整無缺。
“殿下安心了?”
李襄嗯了聲,笑意更濃些,眉梢都有了飛揚的弧度。卻半點沒看韋玉絜,隻將兩方玉佩皆收入衣襟,頷首道,“孤心跳得厲害,容孤緩緩。”
邊說邊往門邊扶去,仿若當真緊張撐不住腿,欲要扶一扶,緩一緩。卻是經過燭台猛地一把推過。
轉眼間兩手已經接連伸向門去,欲要打開門扉。
奈何有人速度比她還快,似疊影瞬息,颶風襲掃,從她身邊過,振得她鬥篷翻飛,衣裙浮蕩,施施然定身在兩扇門前,一支素手伸出扼住了她脖頸。
而她欲推倒報信的燭台,隻是晃了晃,絲毫沒有倒下。一片燭光搖曳,轉瞬即定。另一處,青鵠亦一個手刀劈暈了要尖叫出聲的侍女,這會正無聲無息將她放在地上。
屋中除了少女砰砰直跳的心跳聲,一時間再無其他,安靜得可怕。
“郡主是把我們賣了,對嗎?”片刻,韋玉絜方吐出一句話。
李襄拚命搖首。
卻聞對方一聲冷哼,“你是主,我是臣。主給臣令,臣才能為主生殺。主收臣令而不再給,此乃收權爾。如今大敵當前,少主收回玉令,不會是要告訴屬下,您自個指揮吧!”
“不不不,您聽我說,前朝已被滅,新朝如日中天。複國是極其可笑的事,何必去賣命呢!你也完全可以放下屠刀,我、我可以去向陛下求情,恩赦與你。我聽著你的聲音,你這身段,當也正值盛年,大好的年華,不好好享受,何必去做那些無畏的犧牲!你聽我的……”
李襄話說了一半,忽然頓下,隔麵具看眼前人,“你的聲音,你是……”
“是、表姐?”
對麵人目光沉沉,並不應聲,隻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表姐,你難道不覺得我說的很在理嗎?我以前待在安樂侯府不知外麵世界,才會被姑母阿母勸說,覺得活著最大的意義便是複國,其實多可笑啊……”
“不,你說得特彆對,特彆有道理。”韋玉絜打斷她的話,麵具後的目光變得柔軟,嗓音都是平素低低柔柔的樣子,“可是你為何不早些說呢?為何不當你姑母的麵說呢?為何不讓我早些知道呢?你這時候說,哪個敢相信你!”
論起華陰,韋玉絜忽覺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好遺憾,沒有讓她親耳聽到她心心念念一手教養的小主子的話。
她若聽到,是要多難過啊!
韋玉絜忽得笑出聲來,伴隨著手中發力,將一截纖細的脖頸捏得更緊,“我這會還能在這處聽你講這些萬分有理的話,不是你禮遇我、在我入門來時主動勸說的,而是你頻臨死亡之際不得已而求之。”
她拎起李襄的手,撫上自己麵龐,笑意森森,“在我來之前,我這顆頭顱,分明就是你眼裡的投名狀罷了。”
“如此,我更相信一個死人的信譽。”
“不——不——”李襄脖頸被遏製,麵色紫脹,已經吐不出完整的字,隻伸手在虛空胡亂抓著,一張唇口虛虛合合。
韋玉絜半點沒有卸力鬆手,越扼越緊,麵具後的笑靨似這淩晨就要開放的優曇,極儘鮮妍明麗。
伴隨著一聲喉箍斷裂的“哢嚓”聲,李襄的頭顱沉沉垂下。有一瞬,韋玉絜看見了華陰的模樣,心道阿母實在抱歉了!
又想,若非此時此景,她定要好好慶祝一番。慶祝阿母的痛徹心扉!
“你呢,是要跟隨一個草包少主,還是隨我一道殺出去?”韋玉絜側首問青鵠。
“屬下但憑姑娘吩咐。”青鵠抑住驟然加快的心跳,提醒道,“姑娘快,還有一炷香的功夫便是醜時了,我們從地道走。”
地道出口在城外。
這廂李襄出事,三司定會連夜封城,天知道明日會何時開城門。且崔慎心念她,肯定事情一結束便會趕回府邸看她。
她今夜必須回府!
再者,李襄既然和天子達成了協議,今日來此布控的便不僅僅是三司了,定然還有外圍布控。
韋玉絜將李襄屍身靠坐在榻,從她懷中掏出兩方玉令,丟給青鵠。
“你從後門走,傳我命令,今夜死戰,無令不退。”韋玉絜伸手握上青鵠臂膀,“你伺候我多年,自然無需死戰,傳令後立刻速來助我,我帶你同回禦史府,保你無恙。”
青鵠眼神亮起,鄭重頷首,一邊足下施力踩碎侍女喉嚨,一邊觀過滴漏就要醜時,憂慮道,“那姑娘您呢?”。
門外,老將不放心,竟然提前進來問候安全。青鵠聞聲望去,心下一緊。
韋玉絜已經解開了李襄身上的外袍和鬥篷,衣袍上身遮住烏衣,鬥篷披肩擋住了身形,風帽亦是藏起大半麵容。
“我從正門走!”
話落,往門口走去。她提步凝力,過燭台時掌風橫掃,開門的一瞬,屋中燈火俱滅,一片漆黑。
累的至正門邊的老將軍眼前亦是一黑,“晉王妃,可是一切無恙?”
“屋、屋中——”婦人顫顫發出兩字。
老將軍確定身側一襲紫色鬥篷安好,隻當賊人在屋中,本能將人往身後一攬,自個踏進屋子。
卻覺背脊一記重壓,被拍出一口血,倉皇回首欲要還擊隻見得夜色中一縷金光閃過,連帶一些紫袍淩空而來,咫尺的距離,一雙素手見繃直了一道金線勒上他脖頸,竟似並刀切豆腐,截斷他喉嚨。
婦人在圍牆收式立定,紫色袍擺夜風中浮動,將軍已從台階滾落。
她未有停留,躍縱身往禦史府躍去,卻見半空投下一張巨網,四角四邊由十二人所控。而目之所及,她的兄長大理寺卿同他的妻子正並肩騎在馬上,領人往宅院趕來。
很顯然,這正門是大理寺的圍捕。
韋玉絜脫去鬥篷,掌中聚力,抽袍似軟鞭,朝著靠近韋淵清處的一個控網的人甩去。大理寺的這張網,她原聽韋淵清說過,乃蠶絲軟網,刀割不破,火燒不壞,乃專門用來抓捕江洋大盜,武林人士的。
但大理寺上下皆是文官,縱是偶有逮捕之責,衙役捕快的功夫卻是匹配不上這張網。何論韋玉絜掌風淩厲,那角上連著兩人果然踉蹌倒地。
如此網隨二人重力傾斜,半空中的其餘人因一時尋不到地方借力,禦風的輕功散去,半數跌下身來,這網便也隨之落地,無有效力。
韋玉絜原是拚勁力道的一掌,一時間氣息微喘,便給了打馬而來的韋淵清機會,趁她在半空繞樹借力欲要逃走時,舉弓弩射擊。
連弓弩三支箭矢接連而來,第一支擦右臂而過,挑開衣衫,帶處一層皮肉,鮮血汩汩湧出。第二支被她旋身避過,第三支在她避身間隙右手凝掌生生隔斷,甚至斷開的箭頭被她當作暗器襲向韋淵清,一擊釘入他肩頭,將人打落馬下。
“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