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身許燃帶設計稿過來,是打算給他看的,但他的態度讓許燃一下改變了主意。
她靜默幾秒,拿起設計稿,佯裝要遞給他。
等沈夏深伸手要接時,又倏地收回來,壓到文件夾下麵。
沈夏深見狀淡嗬一聲:“幼稚。”
“你講角色就好。”許燃不想跟他扯皮,試圖將談話拉到公事公辦的正軌上。
可沈夏深完全不按她的思路走,背靠在沙發上,閒閒道:“畫得太醜,不敢給人看?”
“你才醜。”許燃立刻反唇相譏,明知他故意說這話激她,還是將設計稿一把甩到他懷裡,“給你提高提高審美,不用謝。”
沈夏深沒說什麼,修長手指拿起稿紙,垂眸看起來。
許燃話是這麼說,心裡其實有點在意,喝著檸檬水,用眼角餘光偷瞄他。
沒過多久,沈夏深撩起眼皮,淡淡道:“果然不怎麼樣。”
“!”
許燃重重放下紙杯,早就將不要把私人恩怨帶到工作上這話,忘了個一乾二淨。
“你再說一遍。”
她畫的設計稿,見過的人沒有不誇的。
國外某知名時尚雜誌的主編是這樣說的:線條乾淨流暢,撲麵而來的時髦感,作品讓人耳目一新,有種難以言喻的純淨美感。
這人不是瞎了,就是故意找抽。
許燃認為他是後者。
“我的意思是,”沈夏深氣定神閒地將設計稿擱到茶幾上,不急不徐地補充道,“服裝不夠貼合角色。”
這個解釋倒是讓許燃的火氣降了些。
要不是服裝設計得不夠貼合,她也不會坐在這裡。
許燃重新端起檸檬水,故作輕鬆地問:“那你說說,這些設計稿哪裡不貼合了。”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卻是: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等著以死謝罪吧你!
在許燃的注視下,沈夏深泰然自若地拿起來設計稿,一張一張看過去。
看一張,放一張,邊往下放邊點評。
“這身太浮誇,像歌舞劇的演出服。”
“這身亮點太多,太繁瑣。”
“這身太華麗,不適合陳柳安。”
許燃姑且當他不是故意找茬,耐著性子聽著。
朱晞說這幾張不太合適時,她重新考慮過,這幾張設計稿的問題。
不能否認,沈夏深的看法,跟她的想法大差不差。
這幾張設計稿,確實存在這樣的問題。
她完全往花花公子上去設計,而忘了,陳柳安不僅僅是個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他也有理想和抱負。
遊戲人間的態度是他對荒唐、庸俗、市儈以及虛無人世的一種反抗和挑戰。
沒想到沈夏深是真有自己的看法,而不是在挑她刺。
許燃抿了抿嘴唇,決定收起自己的偏見,好好跟他聊聊。
“那對於陳柳安這個角色,”許燃坐直身體,是將開頭的問題又問了一遍,“你是怎麼理解的?”
沈夏深見她問得如此認真,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的答案抄在紙上,低著下顎笑了笑。
“你笑什麼?”許燃蹙了下眉,略帶不滿地盯著他。
“沒什麼。”沈夏深收起笑意,正色道,“你先說說你的理解。”
“我的理解?”許燃停頓幾秒,斟酌著措辭說,“前期是荒度光陰的花花公子,後期覺醒了,成了愛國革命者。”
“你認為他是什麼時候覺醒的?”沈夏深問。
兩人就這個問題探討了一番。
沈夏深不認為陳柳安是後期覺醒的,愛國的種子一直埋藏在他心中,他一開始是搖擺不定,在選擇繼續醉生夢死,還是朝不保夕之間搖擺不定。
最後黎白淇的死,才讓他下定決心,加入革命隊伍。
“他本就不是一個庸俗的人,自然不會選擇太過華麗繁複的服裝。”
沈夏深完全站在陳柳安的角度思考問題。
聽他說完,許燃怔怔地思索了良久。
正是這個問題的分歧,導致她設計的服裝不夠貼合角色。
沈夏深取下夾在劇本上的黑色中性筆,翻開劇本,行雲流水地劃了幾個段落和重點詞句。
動作間,他手背的青筋因用力微微凸起,在淺淡日光下,有種少年的清標感。
這個姿勢莫名讓許燃回憶起,讀書時他也曾經這樣幫她劃過重點。
在她考砸了的時候,邊笑她這都能錯,邊給她圈重點,找類似的題型。
“大概這些,”沈夏深扣上筆蓋,“多讀幾遍。”
編劇寫得有些隱晦,很多情感沒有直接表現出來,而隱藏在簡潔的文字裡,有時甚至隻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
演員圍讀排練的時候,還會深度挖掘角色的動機和心理,許燃沒有接觸過這個行業,又不是演員,沒有發現很正常。
許燃扯過劇本,去看他劃的重點。
沈夏深沒離開,伸手端起檸檬水,湊到嘴邊才發現,半杯檸檬半杯水。
明顯是怕酸不死他。
許燃早忘了這茬,灩光流轉的雙眸微垂,神情專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