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薰繼續揣測:“雖說是升官,但隻是五品罷了,確實不如駙馬的身份高。總要進了翰林院,才算得上有前途吧?有了前途,還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到三公。哪怕到了三公,用度又豈能和皇家相比?可見還是繼續當駙馬劃算些!”
“你覺得宋大人是這麼壞的人?”
風薰沉默一會兒:“我要是覺得他壞,早就……早就不陪著他演戲了!我就是不明白!怕得很!你看殿下,分明又像從前那樣——”
“是啊,我也不明白。”風時說,“可我覺得,哪怕是從前,殿下也沒有真正恨過宋大人。”
“那為什麼,殿下執意要和他義絕呢?”風薰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真正的原因。她們七八歲入宮,陪同長公主長大。從前的公主一直很好懂,可自從她成了家,風薰就覺得長公主的心事越來越多,一點也不好懂了。
“殿下那時恐怕是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風時道,“我猜,殿下可能不是厭棄了宋大人,而是想放他自由。”
風薰:“啊?”
自由嗎?
她費解:怎麼感覺,這樣一來,反而把兩個人越綁越深呢?
連天性緩鈍的風薰都在思考,玉瑟的頭腦也不可能停下。
緩過了勁兒,她越想越覺得,阿奴骨子裡是瘋的。而她好像,也快要跟著瘋下去了。
第二日,玉瑟宣布她要出遠門。
“我改主意了。潯陽郡主那個大嘴巴,肯定把她引薦琴師給我的事給說了出去。上次去宮宴,就有人悄悄問我呢,說想來府裡聽琴。我要是總不開府門和她們打交道,流言才會越演越烈呢。可本宮又確實不想跟她們打交道。所以這次出門,我要多出去一段時日,最好等到臘月再回來。”
寧青沐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殿下此意,是要去鄢陵的行宮過冬?”
“是啊!”玉瑟覺得自己很聰明呢,“雖說那邊還在修繕,卻也不是不能住人。再說,也不像往年那樣,三宮六院都跟著去,隻是我們幾個,應付得來。”
話說到一半,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哎呀”一聲:“可雲山也還想去!這兩個地方卻不在一邊呢!”
寧青沐:“殿下可先去雲山,再往溫泉宮去不遲。”
“唔,是這個理。”
可她的私心不這麼想。先去雲山,佛門淨地,她豈不是也要跟著清靜幾天,斷了胃口?雖然阿奴是瘋了點,可她不想這麼快就禁食。
“還是先去溫泉宮,再去雲山好些。”她這次很快就做好了決定,甚至給自己找了借口,“阿樓是臘月初二的生辰,我正好順路去佛寺,給他祈福。”
阿樓是太子的小名。他降生時,正逢一位高僧圓寂。寺廟的方位與太子誕生的殿宇同側,也不知道司天監的人是不是受了僧人的好處,還是他本人就篤信佛教,揚言說太子是佛祖的弟子阿樓陀投生,為的是普渡世人,振興國邦。
皇帝信道,也不全信,反正和神神佛佛沾點關係,他覺得就是吉兆,坦然接受了這層金光。對此,道教弟子們不甘示弱,也紛紛揚出話來,說某某天師早就在數百年前預言了太子的降生,是什麼什麼天神的人間世……反正太子很忙,想來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每到大日子,他小小年紀還要親自出去施齋,昭顯身上的神光。
壓力這麼大,七八歲就每天板著一張苦瓜子臉,就很容易理解了。
可惜他的好姑母,玉瑟根本猜不到他完全不想和佛啊道的沾上關係,她還覺得不劃算呢。這樣一來,雖說她出去逍遙時能更加理直氣壯,卻也代表此行不能暗度陳倉,事事都要用到公主儀仗。
又瀟灑又不瀟灑的。
可是隻要離開京城,就算是離開了輿論場,她能暫時擺脫一些聲音,也算有舍有得。
不知是第幾次,玉瑟腦子裡又冒出那些念頭:若她不是個公主,而是個王爺,何必這麼大費周折呢?哥哥根本不會去管那些伯叔兄弟納多少姬妾,隻要他們不明著傷天害理就很滿意了。
當男人的標準可真低啊。
玉瑟這回真正認同了姑母的想法:雖說她們都有身份,可這身份比起男人們來,卻又差點什麼。
都說皇帝寵愛她,甚至允許她用太子的儀仗。可太子再長幾歲,就要挑個教養好家世好的閨秀做太子妃,還要順便再選幾個教養同樣好的做配。
她卻不行。
所以她這次要帶所有人出去。
青沐是她的勾當,負責她在宮外的起居,出遠門自然是要跟隨她的。阿奴正得她心,也要帶上。
可如果真的隻帶阿奴走,讓他再受獨寵,可就真的要把他寵得沒邊了。因此,李淇、盧晏等人也得一並帶走。反正哥哥也默認了,她隻要不出去亂來,暫時收了這些人也沒問題,那不如能用上的都用上——製衡之道嘛,誰還不會使!
除了有謹記姑母的教誨這個原因在,也是一種反叛。
有了決斷,長公主府就此忙活起來。寧青沐先放了消息,長公主自秋後身體不爽,需要去溫泉宮靜養些日子。隨後就先派了小內侍張從先去鄢陵行宮,布置住處,安排飲食。
張從是寧青沐帶出來的人,辦事利落。玉瑟就此定好日子,於十月十自京城出發,前往行宮。
本以為這麼安排,阿奴會有情緒。可玉瑟告知宋韞時,他卻一反常態,說殿下高興就好,他沒有異議。
玉瑟心想:那這是沒吃醋啊。
她發現自己還是想看阿奴吃味的。
不光這麼想,她還直白問了:“怎麼突然這麼大方啦?不怕我更喜歡他們,把你扔在一邊麼?”
宋韞輕歎:“殿下若是更喜歡他們,一定是有他們的過人之處。即便殿下更喜歡他們,我也會一直在旁邊守望您,等您回頭看看我。”
玉瑟:“……”
“自然,這是好聽的說法。”宋韞笑了,他依然沒有把那兩個人看作是威脅。如今的他,也沒空閒去為玉瑟會寵幸誰而煩惱。“真心話是,我不願意忤逆殿下,也不願意和您分開。”
玉瑟張了張嘴,聽出來宋韞是真心這麼說。可正是因為這份真心,讓她心裡又犯起了嘀咕。
她實在好奇,阿奴說想待在她身邊,是想待多久?
她在阿奴身上得來的新鮮感,會維持多久?
她想,真心都是要貼真心的,所以直白地問:“可是阿奴,假如有一天我厭倦你,不想要你了,你又要如何呢?”
宋韞聞言,麵色漸漸蒼白。他仿佛被戳中了痛點,從來讓玉瑟讀不懂的表情,這時竟然變得好懂了。
“那樣的話,假如有那麼一天,”宋韞說著,露出一個不怎麼像笑的笑容,“我拿殿下一點辦法都沒有。”
等玉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