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懷仁愣住,詫然望向張舟,“承瀾,你要我辭官歸鄉?”
“是,老師,您帶著師母離開京師吧。”
“可是,可是我走了,你在朝中怎麼辦?”
張舟握住錢懷仁的肩,那裡早已不像壯年時那般寬厚有力了,嶙峋到讓他都覺得有些硌手,他說:“老師,我不能讓你替我擔一輩子的風雨,就讓我自己麵對吧,無論結局是好是壞,我都後悔。”
錢懷仁眼裡有了一些熱淚,盛在眼眶裡打轉,脹得眼睛又酸又澀,很是難受。
他轉過身,很慢很慢地走著,腳步有些蹣跚,心緒很是複雜,理不出個頭緒來。
張舟看著恩師的蒼朽的背影,心中像是塞進了許多石塊一樣,堵得喘不上氣來。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他何嘗不想讓老師留下,可是這京師的水實在太深了,處處豺狼環伺,隻有他們都安全離開了,他才能夠心無旁騖,全力以赴。
柳崇然回到家後發了很大火,張舟赴任以來,他幾乎沒有把這個年紀輕輕,不諳官場之道的青年郎君放在眼裡過,卻偏偏在他手上吃過多次虧,折損太多人力、財力,今日還在朝堂上公然與他對峙,威脅他,當真是不可小覷。
近兩日夫人柳芳然也不在家,生活起居上少了她的照料似乎不大習慣,丫鬟泡的茶來,他不過才抿了一口便趕緊啐掉,將茶碗猛地摔在地上,怒斥道:“泡的什麼茶?滾下去。”
丫鬟一刻也不敢停留地溜走了。
他習慣性地喊了一聲:“崇然……”
隨即怔住,目光有些恍惚地看向堂前的一草一木,意識到自己應該立刻改掉這個容易讓他露出馬腳的習慣。
到底是跟在身邊做了那麼久的事,一下子就沒了,心底裡竟然還有些不舍。
江至海搖頭笑了笑,忙將這個念頭掐掉。
家中老仆從堂前路過,他喊住問她:“夫人說沒說何時回來?”
老仆道:“小娘子病重了,夫人說近些日子都宿在春林苑照看,就不回來了。”
江至海眉頭一蹙,“病了?怎麼沒人告訴我?”
老仆搖頭。
江至海不耐地揮揮手,老仆便抱著笤帚離開了。
他抬頭看向房梁,這柳芳然不在,家裡實在冷清。
江婉是在第二日醒來的。
期間,柳芳然睡了不足兩個時辰的覺,其餘時候都守在她床前。
她還是那般茶飯不思,柳芳然擔心得很,舀起一勺粥遞到她嘴邊,含著淚道:“阿婉,你就吃一口吧。”
江婉像是丟了三魂六魄,不張嘴,不說話,就那麼癡癡地望著頭頂淨白的帳子。
柳芳然手中的勺子哐當掉入碗裡,趴在江婉的被褥上哭了起來,“真是作孽啊。”
屋頂上,林陌半躺著,將屋內的哭聲聽得一清二楚。
那日他聽了師姐的話便趕來了春林苑,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