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中四處掛上了燈籠,女子靠著廊欄杆,拈了一撮魚食撒向池塘裡。
“心情很好?”張舟靠近蘇九娘耳邊,低語道。
蘇九娘“嗯”了一聲,看向池中遊魚,漫不經心問他:“張汝芝交代了嗎?”
“你覺得張汝芝是何人?會因為昨夜之驚嚇就向我靠攏?”
蘇九娘回身,隔著拳頭距離,將手中魚食塞進張舟懷裡,起身道:“那就是沒有了。”
張舟跟上她,拉過她的手腕,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呢喃道:“我已經差何城去查了。”
回了房,照例先寬衣解帶,蘇九娘方將換下的衣衫搭在衣架子上,就聽見啪嗒一聲。
低頭一看,是一本冊子,剛要撿起,卻被一隻手捷足先登。
張舟將冊子放到桌上,自顧地撩起右手袖子,“瞧瞧,是不是快好了。”
蘇九娘猶疑地解開纏繞的紗布,看著已經結痂的傷口,忍不住伸出食指一一撫去。
隻一瞬,她像是觸電般飛快縮回手,臉色一陣紅,一陣陰。
張舟勾唇一笑,“可惜了,好得這麼快,下一次你是不是就不會來了?”
蘇九娘緘默,兩手手指絞纏,像是解不開的繩結,淩亂,毫無頭緒。
她轉身,“我去看看飯好了沒。”
望著她倉惶落逃的身影,張舟臉上的笑意逐漸凝固,眸中星子落下,黯然又惝恍。
他默默放下衣袖,打開高琮給他的冊子。
回來路上,他不是沒有往那個方向猜測過,這才打開,就驗證了他的猜想。
高琮將許洛生前所負責的,需要戶部撥下銀兩的事務用途悉數羅列,其中便記載了六年前常青宮翻新的銀錢支出。
僅一本撥款的賬目罷了,這能說明什麼?張舟思索著。
片刻後,他輕置一笑,將冊子丟在桌上。
高琮這老匹夫,是在篤定地告訴他許洛的確有貪汙受賄,若能將當年常青宮翻修所耗用的各項開支查明,再一一比對當時行價,便能將許洛貪汙盜用的罪名坐實。
如此,他便要去將作監、工部司、戶部的金部司走一趟。
可關鍵在於,他要用什麼名義去調取這三部多年以來的開支賬目,總不能空口說許洛貪墨?
高琮這老狐狸,給他表明了一個態度,呈上了一份心意,到頭來,還是得自己去費心勞神。加之朝中勢力盤根錯節,高琮已經明牌,戶部那邊暫不必憂心,費心的就在於將作監和工部,許洛為官多年,與其營私之人必然不少。他擔心若貿然去查,怕是會打草驚蛇。
思來想去,張舟還是覺得突破口在張汝芝這裡,得儘快撬開她的嘴才好。
漏儘更闌,張汝芝忽然被惡夢驚醒。
夢中,一個影子將她帶到一處荒無人煙之地,那裡暗無天日,隻有一丁點兒朦朧光線從繁枝茂葉中擠出。
她順著那光線看去,一座座無名孤墳像是拔地而起,駭得她拔腿就跑。
可她跑來跑去,始終跑不出那片孤塚之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