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懷仁高興得直拍大腿,“好好好,就罰你同為師下上兩局。”
子落聲起,張舟平靜地問:“老師可知許洛之妻張氏是何許人也?”
“張氏?”錢懷仁微微抬了眼皮,又看回棋盤上,落下清脆一子,“不甚了解。那位張氏雖鮮少露麵,但京中關於她和許洛夫妻不和的傳言是人儘皆知。至於為何不和,大多都說是許洛花天酒地,惹張氏不滿,張氏寧願吃齋念佛,也不願和他同床共枕,這大抵也是二人多年了還膝下無子的緣由之一吧。”
“她對許洛不滿倒不像是傳言,吃齋念佛?我看未必。”
“噢?”錢懷仁頓生興致,抹了把花白的胡須,“此話怎講?”
“今日我去許宅了,許洛的喪事辦得很簡單,引得他家母十分不滿,不顧人麵指責張氏。若是彆家媳婦,怕早就淚如雨下,為自己辯解了,可這張氏十分沉著,反倒譏誚得許老夫人哭天喊地。”
“如此能說明什麼?”
旁的燈盞映得棋子亮鋥鋥的,淺淺地倒映著二人輕晃的身形。張舟微微俯動身軀,將手中黑子啪地扣在棋盤中,“有點奇怪。紅雀死前曾寫下一份認罪書,認罪書中寫明許洛花天酒地,罔顧夫妻之情,引來殺身之禍。”
“你覺得那份認罪書是意有所指?”
“一個死士,因為彆人的家事而動殺心,這說不通。”張舟望了眼高牆外,繼而又埋頭認真落棋,將聲音壓低,“除非張氏和她,抑或是和她身後人有很深的交情。”
錢懷仁頓住,捏著棋子的手緩緩放下,“張氏這人,在京師眾夫人之中的存在感並不強,加之許洛在外的風評,更是無人與她有交集,想要從她身上下手,恐要花費些精力。”
“今日一見,我也察覺她和許洛之間實在微妙。一個品行不端,一個厭惡至極,既過得這般憋屈,又為何不和離?”
一輪淡月從厚重的雲層裡伸展而出,照見灰藍的天際,似有若無的夜風撩動廊下的燈籠,慢悠悠打著旋兒。
錢懷仁攏了攏單薄的衣衫,落下最後一子,結束今夜的棋局。
“夜深了,就宿在府中吧,你師母每日都差人去將你的廂房打掃乾淨,就盼你哪天回來了,能夠住得舒服。”
張舟點頭。
這局棋下得心無旁騖,他都忘記暮鼓是否有響起過。
攙著錢懷仁回房,趙婉幀早已等在房門外,見二人說說話話走來,下了台階將錢懷仁迎過來。
進門前錢懷仁叫住張舟:“承瀾,明日我們一同早朝吧。”
許宅門前的兩隻燈籠在穗帳的掩映下閃爍著慘白的光,前舍棺材旁的魂幡隨風招展著,老婦跪臥於陶盆前,佝僂著背脊往躥起的火舌裡丟下一疊紙錢。
她哭得昏天暗地,鬨得身心疲憊,在輾轉無眠的深夜拖著年邁的身軀獨自來到靈堂前,隻為多給兒郎燒點紙。
她一邊燒一邊抬眼看棺材,“兒啊,母親無能,管不了你那冷漠無情的妻,早知是今日這般局麵,還不如當初讓你們和離了。”
說著說著,她又忍不住哭了。
她沒出聲,隻等燒完手中最後一疊紙錢後,悄然抹掉眼淚,搖搖晃晃靠近棺材,將臉貼在冰冷的板子上。
月光從這時候開始失色,一陣陰冷的風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