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目條件進一步豐富，眾生不知不覺被吸引住，也跟著竊竊私語起來。
“總人數才二十，有點少，感覺帶不了很多彈藥，能不能嘗試用護盾突破？”
“可是變形種會麻痹感官和肌肉，我們靠近的時候精神力可能會斷供誒……”
“深空噴射型步槍呢？或者坎特深空Ⅲ型狙，一顆子彈過去直接炸一個口，然後快速通過？”
“……”
老教授聽著，但笑不語。
頌晨沉默片刻，慢慢開口道：“如果我們的任務是護送研究員，那麼本次行動就要優先考慮研究員的存活率，而不是擊殺的異變體數量。考慮到聲音可能會吸引異變體，為行動帶來沒必要的困難，所以隊伍所攜帶武器類型應該會集中以質量輕、動靜小、重防禦的載武為主。”
頌晨的語速不快，但是條理清晰，所以眾生停下討論，不由自主跟著她的思路開始思考。
也的確如此，闖異變體大本營，而且是護送任務，確實不能用動靜太大的武器，不然很難收場。
“另外，研究員無法算作戰力，所以剔除研究員後，實際有效的戰力預估在15到18人左右。”頌晨說，“十五至十八人，要保證五到兩名研究員的安全，完成汙染星的進入和撤退，考慮到研究員的身體素質，這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但是士兵能夠攜帶的彈藥是有限的，所以彈藥就不能全部浪費在變形種身上……”
頌晨頓了頓，說：“既然前行的通道已經被完全堵死，拋開道德情感以及隊員意願，隻從戰略出發，我會選擇節省彈藥，把兩到三人作為載體武器本身，對異變體進行吸引，其他人趁變形種進食和變形的時間，完成地麵進近。離開的時候，如果可以更換路徑，我會選擇在地麵多繞路，直接避開變形種，完畢。”
頌晨說完，整個教室一片寂靜。
她身旁的同學不自覺張大了嘴，像是聽到了超出理解範圍的語句。
頌晨的做法對於他們而言，有些驚世駭俗。
老教授的嘴角逐漸放平。
眼睛下有些混濁的眼定定看著頌晨，一言不發。
半晌，突然問：“其他同學呢，有沒有什麼看法。”
眾生寒蟬若驚。
三十秒後，終於有學生緩緩舉手道：“我、我認為……雖然彈藥儲備重要，但是隊友的生命更重要。就算拋開道德和情感來說，你可以不顧隊友生命，但戰力減少也可能直接導致進近地麵後的任務失敗不是嗎？畢竟保護研究員的人數越少，失敗概率就越大。”
不少人暗暗點頭讚成。
頌晨平靜道：“我不否認不計武器消耗，確實也能完成地麵進近，但是就算僥幸零犧牲落地，團隊所剩彈藥是否還能滿足十五到十八位戰士使用，並堅持到研究員完成采集？”
“武器短缺有武器短缺的解決辦法，實在不行我們還有近戰匕首，總有辦法堅持到任務結束。”學生皺眉道，“而且，就算最壞的情況出現，我們也還有我們自己的身……”
話沒說完，自己先是一愣。
頌晨直接道：“你最終想到的還是犧牲不是嗎。所以為什麼一定要被動等待最壞情況發生？明明可以把犧牲控製在最小數額，為什麼要等到那個時候，再不計代價地將自己、隊友的身體當做防禦的圍牆？我認為這種行為除了滿足自己的心理需求，沒有任何價值。”
“另外，隊伍任務是完成進入，采樣，再退出，並乘坐戰艦離開。”頌晨看向學生說，“我說過，研究員不是戰力，那麼你認為當外圍士兵全部犧牲後，他們是否有能力獨立攜帶樣本，完成撤離？”
學生張了張嘴：“他們……他們隻需要成功啟動飛行器就行，我認為我們可以爭取到這個時間。”
頌晨：“如果那顆汙染星有飛行類活性種呢。”
學生訥訥：“這、”
頌晨直視他的眼睛：“汙染區危機四伏，隨時會有意外發生，你沒去γ-96，但想必也對其中發生的意外有所耳聞。我不希望僥幸心理成為我方隊伍失敗的誘因。”
學生：“可是——”
老教授終於咳嗽一聲，打斷這場爭執。
學生立刻將期冀的目光投向教授。
那種方法怎麼可能對嘛！
結果下一秒，就看到老教授對頌晨道：“你所說的，確實是可行、高效的戰略，儘管它已經在很大程度上違背了人類道德的底線。但我不會去否認你的戰略。”
“因為，我認為我看到了你獨立的思考過程。”
學生眼睛驟然瞪大。
老教授沒理他，一邊說，一邊看向班裡所有人，“諸位，我說了，這門課的意義就是教會你們去思考，思考什麼呢？思考在麵對各種不同戰爭局勢時，你們能怎樣去運用你們手中現有的武器克服困難，完成任務……必要的時候，這種武器確實包括你們自己的生命。”
眾生聞言，不禁麵麵相覷。
有人不解：“可是人的生命怎麼能成為武器呢？難道戰爭的目的就是讓士兵死亡嗎？”
教授搖頭：“人與人之間的戰爭，目的確實不是這樣的。但這是人與異變體之間的戰爭，人類從來沒有退縮、懦弱的餘地。”
老教授意味深長道，“人是複雜的生命體，我們擁有異變體沒有的，感性與理性並存的大腦。這是我們的種族特點、閃光點。可是。”
教授話鋒一轉，沉聲道：“可是在和異變體交戰的時候，我們無法與它們講述道德與情感。它們為了入侵我們的星球，不惜以同類為誘餌，騙走我們的戰士。它們甚至會利用我們感情上的缺點，針對我們製定相應的戰略。”
學生們齊齊愣住。
這種事，他們是第一次聽說。
“人類的巔峰時代早已是過去式啦……”教授歎了口氣道，“在麵對比我們強大的對手時，如果再繼續以己度人，那到那個時候，我們的道德與情感，將帶我們走向它們的陷阱，帶人類走向萬劫不複之地。”
在教授蒼老的聲音中，那名學生緩緩低下了頭。
“所以我不會說頌晨的答案是錯的。”教授說，“它們在學習我們，我們也在學習它們。我們所追求的，就是如何在麵對危機時最大程度克服感性，做出代價最小、最有利於群體的選擇。”
“哪怕有的時候，需要拋開你的道德與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