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靠近我了。”
她張開嘴,狠狠地咳嗽幾聲。
其他人沒有感受，葉一一卻是能夠感受到的，眼前的那個女人,是她的族人。
站在這裡，她臉上終於不再掩飾地露出疑惑的表情：“為什麼？”
為什麼要那樣子做啊？
不是普通的同族，而是真正的族人。
在她很小的時候，生活在巨大森樹當中,經常會有族人過來給他們投喂食物，眼前的這個人，她記得，每次過來喂食的時候，總是會留下一段時間,看著它們吃東西。
滿臉笑容地看著它們吃東西，陪著它們玩耍。
她身上的氣息，她怎麼會忘記呢？
久遠的記憶開始複蘇，他們不是全部搬走了的嗎？
安安全全地去到新的地方生活才對的啊。
為什麼會如此樣子出現在這裡？
甚至是認不出她。
快想想,再想一下，當初的時候，她身邊的人,叫她什麼名字？
幼崽們很喜歡她，幼崽可以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大人對於它們的喜愛，代表著她對於幼崽們，真的是很喜歡很喜歡。
她似乎回到很小的時候，趴在窩邊緣，看著她變成獸身，大大的一隻，是個溫柔的鷹族女性,幼崽們調皮搗蛋地爬到她背部位置，她也沒有生氣。
大大一個，行走起來，卻是有些笨拙，要小心避開腳下靠近的幼崽。
她曾經偷偷混進幼崽們，靠近她，看著她威武霸氣的模樣，那一雙銳利的褐色眼睛，以及一身漂亮的羽毛，是她最喜歡的。
正在外麵等候著她的同伴，約定好時間過去了，沒看到她出來，知道她又在裡麵耽誤時間，無奈地走進去，不出意外地看到被幼崽們淹沒的好友。
“明，我們差不多回去了。”
她想起來了，她名字叫明。
光明的明。
明無奈地把幼崽們推開，即使他們聽不懂，也解釋道：“時間過去那麼快，我要去乾活了。”
葉一一站在原地，感受到一根手指摸了摸她腦袋，然後被人無比珍惜地捧起來，放入窩裡。
“下次再見。”
她站在原地，感受到額頭上殘留著的溫暖。
明睜開眼睛，眼中的紅色濃得像是化不開的悲傷。
“離開這裡，或者是死在這裡。”
葉一一沉默下來，隨後輕聲道：“明，你不記得我了嗎？”
一身黑衣靠在樹根下的女性，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恍惚了瞬間，隨即冷硬下來：“你是他們派來的嗎？”
“很好，你成功地讓我生氣了。”
死了，全部死了的，她睜開眼睛，幾乎能夠看到滿世界的血色，會溫柔地喊著她明的人，已經全部死在她手中了啊。
空氣中明明什麼都沒有，葉一一卻是能夠感受到，一種幾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的痛苦。
“你們這群走狗給我去死……”
“我是留在聖地內的那個族人，我不是普通的獸，而是成長速度慢了很多而已。你不記得我的氣息了嗎？”
葉一一沒有貿然踏入她前方的區域，身上的雞皮疙瘩冒出來，正在告訴她，遠離眼前的這個人，危險，很危險。
她原本被激起的憤怒，一下子中斷了，想起來聖地，她歪了歪頭：“你敢用這個騙我？”
“阿姆，我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氣息跟我們的一樣。”
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來。
很小，但在場的幾個人，都是耳聰目明之輩，聽到他的聲音。
她尚未來得及說些什麼，明已經暴躁地將他收藏起來。
“你在乾什麼？！我不是告訴過你，絕對不允許出現在其他人麵前嗎？”
她隻是看了一眼，看到被明藏起來的孩子，是個拇指小人？
“她真的是我們的族人！”
他堅持道：“再這樣子下去，阿姆你的身體要崩壞掉了。”
“明，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
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其他的族人呢？那個孩子又是怎麼回事啊
難不成還有小人國？
明的動作停下來，睜開眼睛看著她，似乎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真的嗎？”
“嗯嗯，真的！”
明靠在身後的樹木上，閉上眼睛，忍耐著那種衝動，聲音帶著顫抖：“既然你是我的族人，那就拜托你，帶著他離開吧。不能讓他出現在其他人麵前，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來。”
“發生了很多事情，其他族人被我吃掉了。我已經無法回頭了，帶走他，他沒有參與任何事情。”
“帶著他離開，不用管我。”明壓製住那種衝動渴望，呼吸急促，眼睛越發地紅起來，看上去簡直要滴血。
“阿姆，我陪著你。”
小人坐在她身邊位置，努力地抓住她的一根手指。
“你為什麼要放任他們殺死那些行商？”
“為了利用他們。”她冷漠道，對於其他人的性命，變得漠視。
“族人曾經被關押地方在哪？”葉一一沉聲詢問。
“在水族之地的禁地裡麵。勸你彆去，那個地方很危險。”
她繼續問：“你為什麼認不出我？”
“這個啊，很抱歉，我身體很多地方壞掉了，感受不到氣息區彆。”明輕描淡寫地開口，不打算多說些什麼。
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她不後悔。
她不想展現出自己醜陋的那一麵，那個孩子已經托付給她。
“你明明那麼強大，為什麼要放任他們作惡？”
“殺了我。”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赤紅的眼睛，流出黑色的液體，眼神逐漸失去理智。
葉一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眼前曾經給予她溫暖的那個人，流著淚，求她殺死她。
小人被她掀翻在不遠處地方，皮膚不小心被擦破皮，他沒有哭，自己爬起來，站在旁邊的位置，看著失去理智的阿姆，渾身上下籠罩著悲傷。
“不可以，不可以殺死阿姆。”
“失控了……”
她抽出匕首，呼吸困難似的抓住衣領：“殺……快殺了我！”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她的族人為敵，還要親自殺死她。
本來她就是要來殺死她，心臟似乎被一隻大手攥住，難受地快要呼吸不過來，怎麼會這樣子？
能夠感受到，不遠處看著她的視線，眾人正在關注著她。
她手中出現湛藍色的冰刃，看向眼前的人：“你確認嗎？”
小人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不是我們的族人嗎？！為什麼要殺死阿姆？”
他直接衝回來，擋在她身前的位置，難過又堅定地大聲道：“不可以殺死我阿姆！”
“阿姆，你快走！我幫你攔著他。”
明眯起眼睛，視線幾乎是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心中一酸，隨後冷聲道：“快滾，我不是你阿姆，你不過是我逃跑時，順手撿來的而已。”
小人眼中含著水汽，眼淚在眼中打轉，強行忍住不讓它掉下來：“阿姆……”
“阿姆……你快走……”
她蹲下來，耐心地擦去他眼角溢出的眼淚，將他換個方向，看著明如今痛苦的模樣，正在竭力地抵抗著痛苦。
“你真的要阻止我嗎？”
看著阿姆痛苦不已的模樣，小人產生了動搖。
“啊——”
明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叫，眼睛已經看不到清明的神色，痛苦不已地捂住眼睛，黑色的液體滴落在地上，植物碰到它們，發出被腐蝕的“滋滋滋”聲，從身體內長出來的黑色骨刺，直接刺穿身體，單單是聽著聲音，也能感受到，對方到底有多麼的痛苦？
明受到**的支配，猛然衝上來，她抬起手，一連三塊冰盾，才擋住她試探性的攻擊，眼睛對上的瞬間，她看清楚了。
那是一雙野獸般的眼睛，冷漠，無情，充滿貪婪。
不是明。
明一擊不中猛然後退，像是動物般，四肢落地，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
“遲了。”她抓住那個小人，將其放在肩膀上，交代一句：“抓穩了。”
小人陷入自己的世界當中，沒有繼續講話，而是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看著阿姆眼中不斷滴落下來的黑色液體，以及她體內的骨刺在不斷長出來時，她發出的痛苦哀嚎。
每一次發作的時候，阿姆總是會將他藏在安全的地方，獨自承受著一切，沒有讓他見過，她獨自一人時，會發生什麼事情？
第一次看到她痛苦無助瘋狂的模樣，他眼睛一直落在阿姆身上，下意識地聽葉一一的話，
眼中帶著茫然的神色，他好像是做錯了啊？
阿姆最近的一段時間，對他太好了，好到他差點兒忘記自己的身份。
他隻是一個試驗品而已。
“對不起……”
他看著不斷戰鬥著的葉一一，心中難受得很，她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啊？
真的是很難受。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等會兒我找個機會，把你放下來，你先到一邊去。”葉一一擦了擦臉頰上被劃破的傷口，帶著微微的刺痛。
小人搖搖頭，他笑著道：“我可以幫忙的。”
他沒有下去，繼續站在她肩膀的位置，滑下去，拉住她的手，葉一一感受到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對方身上湧現過來，如果是她身上的力量是一，小人湧過來的力量，讓她的力量變成了十。
她震驚地看著他，這是什麼能力？
小人卻是顧慮不了那麼多，認真道：“我的能力隻能維持十分鐘而已。”
十分鐘……而已。
“砰”一下。
明體內長出來的骨刺，撞擊冰盾發出的聲響，跟之前那樣子不同，她力量暴漲，竟連一塊冰盾都無法擊破，甚至是沒辦法在上麵留下痕跡。
動用能力，身體軟綿綿倒下的小人。
她輕輕地將人接住了，放在旁邊位置上，看向眼前的這個人。
如今她的力量占據上風，之前幾乎是看不到身影的速度，在她眼中變慢了。
冰刃朝著她攻擊過去，不出意外地沒有攻擊到對方，水編織而成的大網，落在她剛好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直接將她網在其中。
“抓住了。”
她把小人帶過去，看著她在裡麵不斷掙紮的模樣。
伸出手，手指一動，水柱纏住她身上冒出來的骨刺，狠狠將其折斷下來，聽著明發出的慘叫聲，她不忍心，但是也知道，隻有這樣子做，才有機會讓她恢複神智。
葉一一拔掉一根，她發出一聲慘叫，小人的身體也顫抖了一下。
身上長出來的骨刺，被她不留情地將其拔出，然後傷口處流出黑色的血液，強大的力量，可以讓她非常清楚，如今的這個時候，她已經沒辦法繼續下去。
明的生命走到了儘頭。
但是，她還沒有好好的道彆。
哪怕是要她親自殺死對方，也要好好地道彆啊。
拔到差不多的時候，明已經是差不多沒辦法掙紮。
奄奄一息地趴在地麵上。
明的眼睛終於恢複了一點清明。
“久，你以後就叫阿久吧，長長久久的久，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她站在旁邊，看著明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指，在小人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小人抓住她的手指，痛哭失聲：“是不是……是不是我讓你那麼痛苦……”
如果不是因為帶著他的話，對方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要不是有他這個累贅在，也就不會被困在這裡。
“不是的，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明動了動手指，猛然吐出一口黑色的腐蝕性液體，臉上帶著痛苦的神色。
“殺了我，又要開始了。”
從體內長出來的骨刺，已經沒辦法將其收回去。
拔掉了也是沒有用，它們會再次生長出來。
活生生地從體內生長出來，痛得發瘋。
那個孩子，她帶著一起逃跑的孩子，看他們不知道疲倦地追在他們身後，就清楚，那個孩子到底有多麼重要。
這樣子一個孩子，落入她手中，絕對不會還回去。
她無法報複他們，但是那個孩子，如果是他，一定能做到。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沒有用的，我的身體早就壞掉了，能夠堅持那麼長時間，我也很高興。”
不用再為那樣子的痛苦忍耐著，她可以去見大家了。
“拜托了，照顧好他。”
葉一一微微點頭，不答應下來，看著那個小家夥，好奇他怎麼會變小了的。
“離開這裡，走遠一些。”
她反反複複地叮囑著，事到臨頭，有些舍不得，下一秒，她直接把伸向他們的手折斷，控製不住那種想要殺人以及進食的**。
繼續下去，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子，心中的那種渴望，很強烈。
“殺了我。”她再次開口，無聲地發出痛苦的呐喊。
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啊。
快點兒給她解脫……
葉一一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這一點，抖著手，看向他，小人則是不舍地拉著她的手，在葉一一看過來時，沒有拒絕，而是微微點頭。
剛才已經清楚這一點，他做出了決定。
她靠近對方，一刀斃命，不讓她有痛苦的感覺，她的眼睛正在慢慢地失去光彩。
葉一一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道：“謝謝你，你已經很努力了。”
明露出這個一個笑容，解脫的笑容。
“阿姆……”阿久感受著對方逐漸冰冷的手指，痛苦不已。
“啊……”葉一一後退一步，眼前似乎出現了什麼幻覺，捂住腦袋，無數的記憶爆發出來，她企圖抓住一些，頭暈腦脹地難受。
“你怎麼了嗎？”
“沒事。”葉一一搖搖頭，企圖從眼前光怪陸離的場景擺脫出來，難受地站在這裡，好像……好像看到了明的部分記憶。
“找個地方把她埋下去……”
話尚未說完，被阿久打斷，“不用，讓她在這裡就行。”
葉一一：“？”
剛剛不是哭得稀裡嘩啦的嗎？
說變臉就變臉。
“那些人會找到阿姆的，我們離開這裡吧。”
阿久低落道：“不能耗費她的苦心。”
葉一一沉默許久沒說話，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實驗室，或許跟那個半龍人有聯係，裡麵的設施基本是一模一樣。
意味著它們兩者之間有聯係。
“你怎麼了嗎？”
阿久抬起頭看著他，沒想到他會絕處逢生，感受著她身上的氣息，他有些奇怪。
她身上的氣息不怎麼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