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笙睜眼時,發現自己人已經在床上了。
而昨晚抱著她不知道到幾點的祁琛,正躺在地板床墊上,眉眼稍蹙還沒醒。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
薑晚笙小心翼翼坐起身,儘量不發出吵人的聲響來。被子剛摩擦出輕微窸窣的聲音,祁琛就驀地掀開眼皮。
仿若本能行為,他側臉看向她。
眼底浮著的霧氣還沒消散,兩人就這麼目不轉睛地對視了一會。
對著他眼睛發呆了幾秒。
睫毛不受控眨巴兩下,薑晚笙忽然想起剛才起床的意圖,見他已經睡醒,她也就不用輕手輕腳的了。
蹭地一下,她站起身。
拖鞋都來不及穿,就急急忙忙往門口衝。
“啊啊啊啊我要上廁所!”
直到房門砰一下被隨手帶上。
祁琛才遲鈍地反應過來,他慢吞吞坐直,囫圇撓兩下有些緊繃的後腦。
他腦子和斷了線一樣,攪和在一起。
甚至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在哪裡。
昨晚他在確認外麵真的不會再有電閃雷鳴之後,才很輕地拍了拍薑晚笙的後背,告訴她去床上睡。
那個時候薑晚笙都做夢了,猝然被叫醒沒有任何意識,什麼指令都跟著做。
她老老實實躺好,被子蓋到胸口,像個機器人,說一步做一步。
正當祁琛準備轉身去床墊上睡覺時。
衣角忽而被人扯攥住,他疑惑地回頭望她。
薑晚笙眼眸眯得隻剩半條縫了,她唇線弧度起伏很小,含混不清地問他:“以後下雨天害怕的話還能抱著你嗎?”
“祁琛哥哥。”
即使困得不行了,還記得自己在求人,乖巧軟綿地多加了個“哥哥”的稱呼。
祁琛也困迷糊了,沒第一時間回應她。
薑晚笙還以為他是不願意,於是雙手蜷在一起上下拜了拜,童音在困頓的影響下更顯得奶呼呼的。
“拜托拜托拜托。”
見她還要繼續這樣沒完沒了拜托下去,祁琛趕忙打斷,他吸吸鼻子,嗓音因為適才一直正對著18℃的冷風吹而聽起來很是沙啞。
“能。”
聽到這話,薑晚笙徹底放下心來。
她眼皮一閉,甩甩軟白的小手,似是得逞後也不裝了,連哥哥也懶得喊。
丟下一句甕聲甕氣的:“晚安,小狗。”
祁琛還站在原地。
所以,這算是他和她之間的第二個秘密嗎?
房門再次被推開,祁琛也就此從思緒中抽離出來。
薑晚笙從門沿探出小腦袋,招招手:“奶奶喊吃早飯啦。”
祁琛應了一聲,匆匆站起身去洗漱。
…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八月底。
祁琛已經在方蓉英家寄住了接近有一個月的時間。
他從一開始的一句話也不願意說,永遠地麵無表情,到如今隻要和他說話基本都會得到幾句簡短的回應,也不再木著張臉,甚至有時候會因為薑晚笙的某些頑皮逗弄而輕笑出聲。
用方蓉英的話來說——
“這孩子變得越來越像個活生生的人了。”
逼狹的兩室一廳老房子每日都充斥著歡聲笑語,一切都看似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著。
薑晚笙整日念叨,難熬炎熱的暑假終於要結束了。每當這個時候,祁琛就會沉默不語。
因為他知道,暑假結束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又要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家。
意味著,他將有很長很長的時間都不會再見到薑晚笙。
短暫的光亮對長久身處黑暗潮濕裡的人來說,到底是獎勵還是懲罰呢?
沒人說得明白這個命題。
才僅僅十歲的祁琛更是如此,他無能為力,隻能在越靠近九月的每一天,不自禁地無數次陷入發呆愣怔中。
而對此,薑晚笙一無所知。
但粗神經如她,也開始發現最近的祁琛有些奇怪,比如他總是在她說話的時候心不在焉地。
就如現在——
薑晚笙伸出手推搡一把坐她身旁發呆的祁琛,語氣很不高興:“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客廳的電視正播放著他說不上名字的動漫。
祁琛怔怔然扭過頭去看她,目光剛剛才聚焦:“什麼?”
“……你果然沒聽我說話。”薑晚笙撇撇嘴。
她現在已經不會像當初一樣動不動撂下一句我生氣了之類的賭氣話,相處了一個月,祁琛已經變成她最最喜歡的好朋友,她對他總是多了很多耐心和寬容。
於是,她壓了壓唇線,重新講了一遍剛才的話題。
“我要過生日啦!”
祁琛反應過來了,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問:“什麼時候?”
“九月二十四號。”
薑晚笙一雙杏眼彎起很柔軟的形狀,她湊近,害羞地問:“你會送我生日禮物嗎?”
九月二十四,她已經回到濱北了。
祁琛倏然間舌頭有些打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但她的聲線脆得像鈴鐺一樣,眼眶裡細碎的光影又是那樣的亮晶晶。
他不忍拒絕她,很輕地點了一下頭。
沒騙她,確實早就給她準備好了禮物,隻不過是分彆禮物,買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恰好要過生日了。
那就作為生日禮物,提前送給她吧。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薑晚笙明顯開心壞了。
兩排小白牙露出來,她心怦怦跳:“真的嗎真的嗎!”
“每年我最期待的就是過生日了,因為能夠收到很多很多的禮物。”她看他,“今年會更開心,因為你也會陪著我過。”
薑晚笙又舉起小手,勾出小拇指:“和我拉鉤,不要騙我,給我的禮物要親自送給我。”
祁琛手指不受控地顫動。
過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勾住她的手指拉鉤。
隻是在拇指指腹蓋章時,他悄然移開了一點距離,兩人的指紋並未完全重疊在一起。
人為地,產生了很小的偏差。
他還是不想騙她。
如果這個約定沒有被蓋上戳印,他是不是就不算違約?
但不管怎麼樣,都希望薑可可小朋友能夠天天開心。
祁琛目光再一次失去焦距。這樣想著。
分彆還是很快到來。
兩個小朋友結伴出門轉悠了兩圈,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幾輛黑色商務車停在單元門口。
車型線條優越大氣,尤其最前麵那輛賓利,顯得和這個老舊破敗的筒子樓格格不入。
車牌號888開頭,薑晚笙一眼就認出是自己家裡的車,她激動地蹦蹦躂跳:“我爸爸媽媽來了!”
話音落地。
身側祁琛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像是被什麼釘在原地,眼神一寸寸艱難挪動,最終定格在興奮小跑上樓的女孩背影上。
烈陽刺眼,他卻隻覺得像是掉入冰窟中,冰冷順著四肢百骸爬滿全身,讓他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爬了無數次的五樓,這次每一步都變得異常繁難。
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門已然是敞開,他提步跨進去。
那是祁琛第一次見到薑晚笙的父母——薑承赫、陶君然。
薑承赫一身西裝坐在餐桌旁,衣領袖口都井然齊整,就連發型都是一絲不苟,整個人周身氣質透著清冷、斯文,還有幾分讓人難以忽略的周旋商場而沉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