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飛將軍廟(下)(1 / 2)

新荊 AMNH680 3758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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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建中祖上出過一位名人,不是武將,是個文人。宋代之初有位著名隱士是他們種家人,名叫種放;才華橫溢、不應科舉,隱居終南山講學為生,被多次推薦給朝廷,去世之後,被上詔贈工部尚書。

修建青澗城的種世衡,正是這位大儒種放的侄子。

種世衡有八子,種詁、種診、種諮、種詠、種諤、種所、種記、種誼。其中種詁、種診、種諤戰功顯赫,關中百姓稱其為“三種”;而種建中是種世衡第七子種記的兒子,如果以種世衡作為種氏“將門”的第一代,種建中已經算是第三代人了。他習得一身好箭法,彪腹狼腰、四肢修長強健,看起來英武非凡,但實際年齡,還不到十九。

種建中有個弟弟。他們兄弟二人的父親種記因舊傷常年臥床,幾位叔伯對待年幼的建中兄弟二人十分照顧,視如己出;四伯種詠曾輾轉關係,讓他有機會在大儒張載門下學習;種建中學成歸來,五伯種諤又留他在身邊,隨軍鍛煉,習得這一身武藝。

但慶州兵敗,種諤立刻調兵防範可能從鄜延入境的西賊,聽說了慶州知州李複圭決定斬殺大將李信並收監了種詠的消息,依然要求眾人少安毋躁、靜待消息。等他發現侄子種建中連夜策馬離開延安府,已經是第二天早上,追都追不回來了。

種建中趁著夜色,揚鞭策馬,孤身離開延安府。路上,他對五伯種諤心懷不滿。李複圭輕率躁急,兵敗非小事,一定會為了甩脫自己的責任、為難手下官兵;四伯種詠在李複圭手下當監押,能有什麼好果子吃?如果見死不救,未免讓人心寒!

他卻沒想到這救人的過程異常“順利”。他到了寧州,先是盤下了一輛醃菜商販的車和貨,然後花錢買通獄卒,在獄中找到種詠所在,打暈了看守,替換二人衣服,將四伯藏在車上趁著淩晨出城。隻是種詠始終昏昏沉沉,身上也有傷,路上顛簸,先是嘔吐,然後吐血,最後血色轉黑,竟是進氣少,出氣多。種建中大急,驅車到了這飛將軍廟中,還未坐下,種詠再次吐血,神色忽然清明,定睛看著麵前的侄子,看那神情,已經認出他來了。

種建中心中大慟,卻見四伯顫巍巍道:“你是要我……無顏麵對先祖!……”

話音剛落,不知種詠哪兒來的力氣,掙脫開種建中,踉蹌轉向幾步外的廟像。飛將軍在當地已經被神化了,這李廣塑像也曾是金身,像前有石案供奉祭品,種詠以頭觸案,霎時間血流如注,整個人委頓在地。

種建中撲上去將人扶起,撕開衣服包紮傷口,忍不住還是流了淚:“我想救自家人,五伯不讓我來,四伯你被我救了,竟然還要自殺;你們讓我去橫渠先生那兒讀書,讀了‘忠義兩難全’,你們要忠,不想違抗上令;我想要義,救父兄於存亡,又有什麼錯?!”

種詠此時已經昏迷,種建中眼看著他頭上包紮處血不再滲出,卻不是傷勢減緩,而是沒有多少血能再流淌了。剛剛那短暫的清醒,也不過是回光返照罷了。

種建中悲聲痛哭。

他還記得自己去讀書之前,四伯帶他開蒙,讀了一段時間的《論語》。他茫然不解,四伯也不勉強,說他自己的學問也不精深,蒙祖上得皇帝信任,才有了一官半職。當時他念一句,自己跟著念一句,讀書聲仿佛還在昨日,再定睛一看,隻剩下耳邊漸起的雨勢,飛將軍塑像垂下濃厚的影子,四伯就在這影子下,躺在一地血汙之中。

種建中感覺身上一會兒極為寒冷,如墜入冰窟;一會兒又極為熾熱,如同被火灼燒。他聽到雨聲中隱隱有些動靜,打了個寒戰,猛地擦了眼淚,抄起弓箭。

——什麼是對的,什麼才是錯的;被彆人踏著脊梁的忠究竟是不是忠,也需要他自己有命在,才能去細細思索。

————

新荊聽到對方自報姓名“種建中”,心中不由得一凜,再次看向對方麵孔。

在曆史上,“種建中”三字確實不醒目,那是因為種建中未來會因為避諱宋徽宗建中靖國的年號,改名為師極,後被徽宗皇帝賜名為種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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