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形的搪瓷藥瓶被他攥在掌心,指尖恰好可以摸到瓶身上她刻下的字。
不是藥名,而是“閻王老兒速速放人”。
其實隻是療效稍好些的傷藥,遠不到生死人肉白骨的程度,但由她寫來,偏有種要與冥府掰手腕的調笑意味。
閻王瞧了都發懵。
“不走的話,小心暗處的‘鬼’把你拖走哦。”謝嵐意倚著廊柱,好整以暇地看他。
不動聲色地將藥瓶藏入袖中,他快步跟上。
魔靈停駐在一處上鎖的偏僻院落前,百裡牧遙為它設下的結界遠比外麵那一層還要複雜。
謝嵐意摸著下頜觀摩片刻,終是懶得破解,一掌轟上去,連院牆都拆了大半。
喻星洲擋開撲麵的塵土,這一回連眉頭都不皺了。
他可以肯定,她絕對有泄憤的意思。
這種拆法已遠遠超出“事急從權”的範圍。
默默將搖搖欲墜的某塊磚石扶回原位,他斟酌片刻,開口道:“我覺得……”
謝嵐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彎起唇:“你再多說一句話,我就將整座‘坊’夷為平地。你也不想這裡的人被你連累,既破財、又沒命吧?。”
簡直……不講道理!
也是,身為魔君,天上地下最有資本任性的存在,她需要講什麼道理?
清醒認知到這一點後,喻星洲閉嘴了。
他想,他還有一點靈石——仙門給他當盤纏的,路上省下不少,屆時見到了院子的主人,便儘力賠給他一些罷。
畢竟袖手旁觀,也算凶徒。
“阿意?”
身後傳來一聲不可置信的輕喚,無罪之地凜冽的夜風都變得輕悄。
男人瘦得脫相,雪白的中衣掛在身上,飄飄搖搖的,像紙片。
尚未回頭,謝嵐意便紅了眼眶。
舅舅舅母喜歡叫她“小嵐意”,到她及笄也不曾改。她抗議過許多次,隻有表哥順從她,鄭重其事地問:“那喚阿意可好?”
彼時春光正好,謝瓚站在廊下,彎腰摘走落在她頭頂的花瓣。他如春色和煦,櫻色的落花與他的指尖相襯,比任何景色都要好看。
她無數次想,如果表哥身體康健,也會是仙門中驚才絕豔之人吧。
謝嵐意看著他,咬緊了牙關:“百裡牧遙,他都對你做了什麼?”
謝瓚久久不語。
半年並不長,但見到他們,恍若隔世。
他劇烈地咳嗽,偏過頭用袖口捂住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