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真切的,夢魘裡的所有體驗,都是實實在在的感覺。
長楹認真思索片刻:“我拉著謝拂一起跳下了漩渦,他應該就在不遠處。”
夢魘會有許多個小夢境,重疊明滅,讓人困在其中。
而她當時,直拽著對方不鬆手。
確保拉他來了同一處夢境。
器靈慢悠悠補充:“掉進夢魘的人,如果正在輪回的過程中,往往會代替原本夢境中存在的人,忘記自己的身份。”
長楹在雪地裡輕跑了幾步。
不是很在意地說了句:“是啊,不過我有預感,會很快見到他。”
雪花在簌簌地往下落。
凡間的宮殿高台恢宏華美,在一片白茫茫中卻顯得渺小。
長楹後知後覺出門的時候,應該薅江績雪一把傘,再離開的。
她思緒漫無目的飛散時。
看到有人從簷角的另一邊走過來,麵對麵地撞上。
仿佛宿命感一般。
她慢慢抬起眼。
看到對方亦停住腳步,骨節分明的手撐著傘,青色古拙的傘麵一點點往上抬。
顯露出熟悉的眉眼。
謝拂就像器靈說的那樣,魂識掉進夢魘後,繼續曆著他的浮世之劫。
應當是變成輪回,自動取代了江績雪所在世界的某個人。
不再是他自己了。
他發鬢上沾著雪,似乎不記得身為神尊時候的事,望向她的眼很陌生。
像是微微疑惑地打量她。
眼前的紅衣姑娘像是走累了,恣意地坐在雪地上。
胭緋色的裙裳,被雪映得格外明豔。
連同她的眉梢眼角也是,無端浮現一縷縷的笑意。
注意到他的視線。
她無辜地眨了下眼。
把手裡刺眼囂張的彎刀放下,又無辜地往身後踢了踢。
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腳的器靈:“……”
雪還在下,長楹仰著臉。
有些不太確定地想著。
謝拂能把她撿回去一次,應該還能撿第二次?
器靈:“不一定吧,往生潭那會兒你半死不活的,現在可太活蹦亂跳了。”
何況對方如今,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凡人謝拂長身而立,平淡地看著她。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長楹抬起落滿雪花的眼睫時,看到他青色的傘一點點往下傾。
她坐在雪地上,看到謝拂將傘撐到了她頭頂。
等到回神的時候,對方已經給完傘,離開了,背影模糊在了雪裡。
長楹握住了傘,輕哂:“看不出來,沒了神尊的身份,還挺平易近人的。”
頓住幾秒後,她又微微眯眼。
“不過,隨隨便便就給一個陌生女子打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器靈:“……”
謝拂雖然走了,但是要打聽他如今在夢魘中的消息,並不難。
“姑娘聽說過神殿嗎?謝大人出身名門,自幼很有天賦被收徒,定為神殿的下一任繼承人。”
長楹輕輕挑眉。
明明江績雪先前說過,這場夢魘會讓人內心深處,最懼怕的事成真。
而謝拂曆浮世之劫,為的是剝離體內魔氣,應當也注定會吃上不少苦頭。
為何現在的設定,還是這麼偉光正和一帆風順呢?
剛告知消息的宮女說完。
旁邊人輕捅了下她:“彆說了,如今的王上不喜歡神殿,神殿也在慢慢沒落了。”
說完似覺得失言,輕捂上唇。
在三言兩語間,長楹了解到。
神殿作為凡間和神界的橋梁,曾擔負著監察帝王、上達天聽的職責,有著微薄而不多的神力。
凡間若是昏庸當道,便會出手維護秩序,撥亂反正。
曆朝凡人都對這樣的存在,畏懼尊崇。
偏偏江績雪卻很有想法,要當王權獨尊的那一個。
神殿的力量在消退,也不斷被他打壓。
長楹知道,這裡的夢魘隻是過去的再塑。
按照已經發生的,能窺見江績雪後來做了什麼。
無非是他惡意挑起凡間的烽火,用戰場上的萬千亡魂汲取力量,使自己獲得長生。
所以相應的,這裡的“謝拂”,不會有什麼好下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