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黑雨摸著下巴想了想:“看著他們,我就有一種‘我也可以的’錯覺。”
陳漠河問:“怎麼就是錯覺呢?”
“似乎我和他們總有相同點,”周黑雨道,“可是細細想,又很不一樣。。”
旋轉木馬的音樂聲遠去,小火車駛離了中心園區,轉過巨大的米老鼠花壇,人流減少,外界的嘈雜也被空氣和風稀釋。
陳漠河的聲音一下子尤為清晰起來:“可他們中的每個人也不一樣,隻是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而已”
他聲音頓一頓,猶豫了一下,又仿佛這封閉的車廂帶給了他些安全感,靠在車壁上,任憑輪胎駛過路麵帶來的輕顫遍布全身,緩聲道:
“我練鋼琴練了八年,小提琴十一年,在海京音樂廳辦過個人演奏會;馬術學了六年,明天要去參加海京青少年馬術場地障礙賽。”
那麼長的年頭,他信口就說出來了。
“可是我……”他看著周黑雨的黑色瞳仁映著發灰的天光,“我不喜歡小提琴,不喜歡鋼琴,也不喜歡騎馬。我想跳街舞,可街舞沒有貴族氣,也不能幫我拿到好學校的offer。”
周黑雨蹙眉瞧著他,胸中隱痛。
“所以我開始叛逆,家裡說什麼我就反對什麼。他們將一切歸咎於青春期帶來的激素膨脹,哈。”他笑了笑,言語間用故作輕佻遮掩沉重:“我可不希望你再吃這種苦。”
小火車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麵旁邊行駛,湖邊人行道的儘頭,有一個灰色石磚鋪就的圓形露天廣場,幾個青年男女架好了攝像機和米奇米妮共舞。
米奇米妮十分敷衍,像是背景板,青年們都沒穿外套,發辮飛揚,跳的是正經街舞。
周黑雨心中升騰起物傷其類的難受,但她僅僅是挪挪身子,坐得離他近了一點,適可而止,隻是近到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可要知道,如果你討厭什麼,你應該離開,你應該拒絕,不是將希望係在我身上。”
陳漠河唇角的笑淡下去,眺望車窗外的遠處,或許是再看廣場上青年的歡鬨起舞,又或許僅僅是望著茫遠而不可觸及的淡紅天際。
他問道:“你相信這話麼?”
周黑雨沒言語,良久,她學著陳漠河把頭靠在車壁上,感覺那種輕顫像在吃發澀的跳跳糖。
華特迪士尼大劇院此時坐滿了人。
五個人的座位都在中間區域的第五排,視野開闊。周黑雨走在最後,便挨著陳漠河坐在最外側臨過道的位置。
大幕拉開,深藍色的天幕灑下,音樂響起,十幾個裝扮成金錢豹、黑斑羚、長頸鹿、斑馬河馬猴子狒狒的演員一湧而出,從觀眾席的走廊中間蹦跳穿過,興奮得活像花果山吱哇亂叫的野猴。
河馬張著大嘴朝周黑雨臉上招呼,一隻金錢豹來回扭屁股,毛茸茸的尾巴還打了一下周黑雨的胳膊。
他們轉著圈步入舞台,金黃色的陽光從天而降,在眾多動物的圍攏臣服之下,老狒狒將小獅子辛巴高舉過頭頂。
獅子王的故事耳熟能詳,隻是劇場版光影效果良好,演員表現精彩,周黑雨覺得還挺有看頭。
大幕合上又拉開,幾個主演在主題音樂聲之中,步至舞台中央手拉手向觀眾鞠躬致謝。
正式謝幕之前,一個拿著話筒的人物站出來:“在各位立場之前,我仍然要代表園樂園向一個人致歉。”
他像一個久經戰場的老雜技演員,變出來一個小獅子玩偶,朝觀眾席擲去。
前排的觀眾紛紛伸手去抓,小獅子飛得很高,在一片尖叫聲中,朝著周黑雨落去。
周黑雨突然覺得今天的自己像是一枚磁鐵,不斷吸引被拋出的物體,它們紛紛躍出流暢的線條墜到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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