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等到他27歲那年, 修建了十幾年的皇陵已經造完，奇觀也終於要造好了，裴鈺興致勃勃的去看, 見到滿都拉圖和黎羽麵上卻沒有多少興奮之情。
他看了看走完的人間異聞錄進度條，還有卡在99%上麵的天地羅盤, 裴鈺詢問道：“不知此物還欠缺什麼？”
滿都拉圖深深的凝望著皇帝, 然後慢慢說著：“設計的時候, 當時沒有預料到, 此羅盤的用途是能夠掌控天下非凡之物，從而給人間帶來樂土, 可是現在一切的構想都建立在需要和地下龍脈勾連, 雖然已經在各地都埋設了相應的陣法, 但是洛京為天下中心, 地下龍脈的捕捉難度很大。”
裴鈺想到了天子印璽的作用，他開口道：“朕有辦法可以打開通道，直通地下龍脈，不知還需要什麼。”
黎羽的睫毛都在顫動, 她的心緒萬分複雜, 原本這是她的設想, 但是沒想到, 最後一步卻需要這樣做，終究是要說出去的，自己開啟的引子, 也需要自己去解決。
她攔住了大薩滿, 然後一雙明亮的眼眸中盈滿了哀傷：“陛下, 即使打開了通道也不行，因為要想辦法把國運、地脈、天下人心願力結合, 這才能夠打造好此羅盤。需要在龍脈處獻祭一個能夠彙聚萬民願力，身負多數國運之人，以此為祭品。”
裴鈺心想，原來如此，這說來說去，指向性已經很強了，正好閒的無聊，他早就想去退遊了，這不就是一個足夠震撼人心的謝幕嗎。
他笑了：“這天下看來沒有比朕更為適合的祭品了，既然這樣，為了天下萬民今後的幸福，為了百姓不被妖魔鬼怪侵擾，為了讓人間的歸屬於人間，非凡的歸屬於非凡，朕會以身為祭，填補最後的空缺。”
看著震撼不已的兩人，裴鈺接著說：“皇子皇女如今都大了，今年也都10歲了，不是小孩子了，朕當時即位時也才這個年齡，相信有太後輔佐保佑，他們也會平安健康長大。”
沒錯，帶孩子太煩人了，尤其是這四個小孩跟小尾巴一樣，很纏人，因為聽著自己的神跡長大，所以特彆崇拜他，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真-12歲的小孩，他泡在這款遊戲裡麵已經太久了，暑假就快過去了，再不出去，會影響他小升初，裴鈺想到這裡，哪裡還能多呆。
“犧牲是否需要把朕的身體剁成肉醬，或者火燒水淹？”
臨了了，裴鈺突然想起來這個重要的事，參考大薩滿的祭祀活動，從來都是活活燒死，這可有點不是他預想的了。
黎羽搖頭：“不會如此，需要截取的是您身上承受的國運和天命，您的身體並非必要，甚至於就連死亡之法都不用作要求。”
那就行，自選死法，當然找個乾脆利落的，帶著即將退出的急切，裴鈺匆匆交代一番，祭壇早就有，曆來是為了向天祈求，隻是今日有了彆的用途，不顧孩子和太後、重臣等挽留，毅然決然的走上了搭建好的祭壇。
聽著下麵哭聲一片，他尋思自己還沒死呢，差不多得了，真要是繼續玩下去，開學前來不及複習功課，顯然在入學測試裡麵，他肯定要考得不好，畢竟遊戲裡麵玩了二十多年，小學學到的知識，他基本全都還給老師了。
有了這種想法，裴鈺堅定了想法，他站在皇室用於祭祀的祭壇上，周身是穿著盛大服飾的黎羽，層層疊疊的祭壇上麵站滿了羽衣星冠的道士。
不同的袍子交疊，三清鈴聲音悠揚，黎羽隻覺得這一幕是那麼的熟悉，似乎在多年以前就已經見過了，仿佛一道閃電劈過，她想到了自己晉升的那一天，也就是得到皇帝賜予的飛升者筆記的時候，曾經窺探過的那場盛大的法事，原來如此，就是今日的碎片。
她口中苦澀，皇帝這些年以來的舉措，天下有目共睹，這位活著的聖人為萬民帶來了太多的福祉，如果不是他的存在，還不知道未來會走向何方。
祭祀開始了，滿都拉圖站在一邊隨時準備出手，因為這是以黎羽為核心構築的奇觀，所以他在最緊要的關頭，沒有選擇動用薩滿主持儀式，更何況，想到儀式的效果可以封禁鬼神，他身負神恩，也不適合主持。
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數人的挽留聲中，高台上的皇帝站在光輝燦爛的光柱中間，天子印璽已經打開了通往地下龍脈的通道，無形的鏈接勾連了人間帝王和地下之龍。
這位傳奇的聖天子張開雙臂，沐浴著金色的太陽，他帶著笑容說道：“諸位，朕為天下主，當負社稷重，此心從最開始如此，到現在依然如此。朕既然是天子，那就要肩負起萬民的重量。自古以來，妖魔鬼魅橫行，無論是前朝還是草原，都曾經爆發過鬼怪食人之事，哪怕是王公貴族，也無法逃脫這些。草原王庭更是在鬼潮之後，上層貴族被掃蕩一空。
人在麵對同類時，尚可拿起刀兵保護自己，人與人之間的爭執，還能有解決之道。可是當妖魔來襲，鬼怪滋擾的時候，又有誰能夠拯救萬民於水火之間呢。天下修道者是有數的，而鬼魅是數不清的，以凡人之身去一一斬殺妖魔，並不可取，終其一生，都不能殺死多少魔怪。
更何況，人死之後，可以變成鬼，變成僵屍，變成什麼其他的東西，這些也會對活人造成困擾。
眼下有這樣的機會，隻要朕獻祭自己，就可以鑄就奇觀，以天地大勢，橫掃妖氛，蕩平不服。朕既然得知此事，又豈會推辭，坐看無辜者繼續被鬼怪滋擾，被妖魔所食？
當澄清玉宇，天下太平，再無鬼怪之流侵擾萬民，讓人間歸屬於人間。
朕今日有言，此後，我人道當興，朕之疆域所在，神秘消退，神鬼妖魔等一切非凡，不允出行。”
裴鈺執起一柄金刀，毫不留情的抹了脖子，隨著刀兵加身，鮮血噴灑而出，他的身體無力的跌倒在地，嘴角含笑，神情平靜，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帶走他的光彩，那張美的讓一切失色的臉雖然沒有了血色，但依舊如稀世珍寶一樣仿佛在發光。
黎羽看著皇帝的屍體，她強忍悲痛，搖晃著手中的法器，隨著咒語的念誦，大量的國運、願力勾連在龍脈上，天地羅盤最後構建完成。
一股刺眼的金光從天空中閃爍，覆蓋了全境範圍，無論是草原，還是各處城池，都有人抬起頭看向了天際，無形的波浪掃蕩著一切的妖魔鬼怪，奇觀變成現實之後，它的所有特性都開始發揮效果。
凡人不可聽聞的世界裡，無數慘叫聲響起，無可見聞的煙霧不斷升騰，山林、大海、江河、原野等等，都有化作飛灰的妖鬼消失。
祭壇之下，朝中眾人已經哭得不能自己，而那些百姓們則跪倒在地，雙眼含淚，哽咽道：“陛下，陛下啊！自古以來，有哪位天子能夠為百姓做到這種程度呢？願意為萬民而死，天子如此賢德，我等無以報償君王之恩，當以身為祭，請讓我成為人牲吧，將我埋葬在陛下身側，護衛他的安寧，惟願百年千年之後，依然能夠追隨如此聖君。”
說罷，有人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閉著眼睛一頭撞死在了祭壇下，因為用足了力氣，頭骨破裂，脖子骨折，然後就此失去了生命，他的那張臉上表情平靜，並無多少對活著的留戀之情。
還有的看著冷靜，雙手卻都在顫抖：“天子願意犧牲自己，隻是為了眾生，既然陛下都能不惜生死，作為臣子又豈能任由主君孤身走向死亡呢？道路漫長，倘若無人保護與陪伴，天子又該多麼寂寞啊，既然這樣，我當死於此地，此為自願之舉，還請告訴我的家人，相信他們也會理解。為臣者，當忠誠於君，無論生死，都將追隨主君堅定前行，哪怕是去往碧落黃泉，也應當如此，請將我的屍體埋葬於皇陵左近，以全這片忠誠之心。”
從一旁士兵身上抽出隨身佩刀，她毫不猶豫的同樣自刎而死，其屍體倒地，鮮血噴湧，染紅了那身朝服。
不僅如此，士兵撲過去撿起自己的佩刀，想到天子活著時的種種表現，對軍中的各種優容，賜予他們厚賞，還十分和善，這樣的皇帝改變了他們的人生，讓他們第一次有了拚搏的方向和動力。
“我不太會說話，但是武藝還算可以，之前一直都記得陛下恩德，現在無法回報，那麼隻願在地下繼續完成使命，也要記得，將我的屍骸放入陪葬坑中啊。”
說罷，這個士兵咬咬牙，閉著眼睛將刀子捅向了自己。
祭壇下麵一片混亂，自殺者甚多，最後謝靈妙不得不出來主持大局，她這些年被皇帝看中，聲威卓著，強忍著心痛，眼底帶有星星點點淚光。
太後跌跌撞撞的走上了祭壇，看著皇帝的屍體，悲痛的撲在他身上哭泣：“我的兒啊。”
這些年下來，皇帝對待她恭順，尤其是戰爭全部獲勝，威望極高的時候，也願意放權給她，時有各種禮物相送，本就叫她內心觸動。
更何況他們倆相處近三十年的時光，哪怕是豢養了一隻寵物，也能生出感情來，更彆提是大活人了，她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何不感到難受。
顫抖著去撫摸皇帝的臉，觸手冰涼，呼吸沒有了，心跳也沒有，脈搏消失，顯然確實已經死去，看著那個巨大的傷口，太後從袖中摸出手帕，將其遮蓋，擦拭著血跡，淚水珠串一般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