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周經胳膊拄在欄杆處,仰臉灌了自己一大口酒,那酒很涼,涼意順著嘴巴向下,一直灌到了心裡。
耳邊冷風呼嘯,臉被風割得有點疼,意外讓她清醒了不少。
天台很安靜——以往就是安靜的,這次比以往任何時候要更安靜。
李周經呆呆站在那裡,抬頭望向天空,發絲被吹亂,打在臉上,微微有些癢,天是亮的,上麵一顆星星也沒有。
李周經突然想起某次跟顧陵一起站在這裡,她跟他說這裡是方圓十裡最適合看星星的地方。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他們兩個之間,隻有那岌岌可危的兩個小時,沒有夜晚,也不會有星星。
但是顧陵說有,偏偏還說得那樣鄭重。
現在呢,連那兩個小時都沒有了。
李周經眼睛有些乾澀,心裡悶著一口氣,卻不知道怎麼發出來,難受得很。
她就那麼站在那裡,不知道站了多久,易拉罐裡的啤酒見了底。
半晌,身後似有響動,她回頭,空空如也。
再沒有一道身影站在那裡,冷冷清清地問她,為什麼又來這裡。
她不能走,她還沒有親眼見他醒來,李周經臉色蒼白,借著酒意下了樓,直接打車去了學校。
學生妹窩在宿舍裡寫作業,突然電話響了,屏幕上顯示是李特助。
學生妹抿唇,放下鼠標,按了接聽。
對麵的聲音有點沙啞,帶點鼻音,“林然,我能見你一麵嗎?我有話跟你說。”
“不能在電話裡說嗎?”學生妹問。
“我在你們宿舍樓下。”李周經說。
學生妹微微怔了下,有點無奈,半晌道,“等我幾分鐘。”
學生妹到樓下的時候,便見宿舍樓旁一枇杷樹下站著一高挑女子,她似乎很疲憊,整個人軟軟倚著樹乾,頭微微低著,發絲落下來,遮住了那張素日裡妝容精致的巴掌臉。
學生妹走近,她抬了頭,一股酒味襲來。
“你喝酒了?”學生妹皺眉。
李周經又笑了下,朝她比了個手勢,“一點點。”
學生妹抿唇,似無奈,“你想說什麼?”
“我本來是想離職的,但是因為一些原因,我現在還不能走,你能不能幫我跟顧總說一下?”李周經說。
“你覺得是我逼他開除你的?”
“當然不是。”李周經比誰都清楚,“是我主動要離職的,隻是出現了一些情況,我想觀望一下,如果最後真的……等不到了,我會立馬離開。”
學生妹不說話,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隻站在對麵,似乎在出神。
“林小姐,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吧,”李周經走投無路,乾脆敲詐起了女主的同情心,“我從小父母離異,我爸不要我,我媽帶著我改嫁。後來我媽媽跟繼父又生了弟弟,我的房間成了嬰兒房,我被迫開始住校。”
“從初中開始住校,高中,大學,一直在住校,節假日不得不回家住幾天,客廳沙發就是我的床,我沒有一點隱私,換衣服總要躲到洗手間去換,晚上想睡覺再困也得等著,等家裡最後一個客人離開,我才能用沙發。”
“畢業後開始工作,我在外麵租了房子,才真正開始覺得自己有了家。這個工作對我很重要,我是個財迷不假,但我再過分也隻是……隻是想多掙點錢……”
李周經說不下去了,這明明是她編排的經曆,可她一字一句說完,早已淚流滿麵。
心裡像紮了幾根針,隱隱作痛。
她摸了摸胸口,沒由來覺得悶悶的。
仿佛她編排的那些,都發生過……
這個冷不防突然飄過的念頭嚇了她一跳。
她搖搖頭,將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重新埋了起來,再不敢觸碰一二。
李周經似乎早已忘了說這段話的初衷,表情變得木然而失神,朝學生妹勉強扯了扯嘴角,失魂落魄往校外走。
學生妹蹙眉,“李特助,你還好嗎?”
李周經訥訥點頭,又笑了下,表情很僵硬,“我很好,你回去吧,今天打擾你真是冒昧了……”
學生妹站在原地看她,神色複雜。
李周經感覺自己像一個驚弓之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