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之前她說要去外麵買頭油,梁堇就托她捎些花線,這花線不是她要用,而是她娘刁媽媽,今個早上還問著她這事。
梁堇找了個要回下人院的丫頭,給她一塊糕,托她帶回她家裡給她娘刁媽媽,她娘今日不當值。
沒一會那丫頭又回來了,說她娘沒在家中,她把花線放在一個院裡住的蔡婆子家裡了,梁堇謝了她,沒當回事,以為是她娘出去了。
她不知,其實她娘此時正在二房,二房院子裡靜悄悄的,偶爾從屋裡傳出一道女孩家的哭泣聲。
刁媽媽躲在盧婆子家門口,往外探出半邊身子,瞅著正房的動靜,她來這與秦家媳婦借花線使,誰知讓她撞見娘子和相公爭吵。
她借過花線來到盧婆子這,盧婆子也在家中,那倆人在屋裡為了吳季姐的事拌了幾句嘴,盧婆子這個奶媽不便進去。
“你瞧,娘子就是多管閒事,吃力不討好,那大房姐兒L的婚事,娘子管它作甚,她能不能嫁出去,嫁給什麽人家,和咱二房乾係不大。
如今見她可憐幫了她,相公還怪罪娘子辦了糊塗事,明明是自個的侄女非要找那樣的人家,怎麽能怪到娘子頭上來。”
盧婆子倚在門框上,和身邊的刁媽媽低聲說道,馮氏為吳季姐找了幾個人
() 家,吳季姐挑中了王家,王通判,年四十有二,官至徐州通判。
要是吳家願意,王通判來沂州相看,誰料此事教吳相公知曉後,臉色難看的不行,在屋裡和馮氏吵了起來。
屋裡,馮氏坐在上首右,吳相公坐在上首左,吳季姐跪在倆人麵前。
“叔父,你彆怪叔母,是我想要這樣的人家。”季姐哭的眼睛通紅。
“你不要臉,我這個叔父還要臉……”坐在上首的吳相公一麵說,一麵用手抽打自個的老臉,氣的身子發顫。
“我給你挑年輕有前程的舉子你不要,你讓你叔母替你找那半糟老頭子,比你叔父我的年紀都要大,比我的都要大,季姐,你好歹是官家小娘子,為何這般貪慕虛榮,目光短淺,不愛郎君愛中年鰥夫?”
吳相公站了起來,他已經失去了平時的穩重,甚是激動,說起話來,連體麵都不要了,整個人有些癲狂。
馮氏撇了一眼他,眼中帶有嫌棄。
“叔父,貪慕虛榮有錯嗎?誰不愛富貴,你要是不愛富貴,為何當官,為何娶家世好的叔母,王通判雖年紀大,但是個通判,家資不薄。”
以往,季姐在吳相公這個叔父麵前說話從不敢這般,她抬起臉,倔強的看著他,聲音並不像旁人那樣聲嘶力竭,而是冷靜沉著。
“誰告訴你我當官是貪圖富貴,我就那點俸祿,哪來的富貴可言?我娶你叔母,也不是圖她家世,而是看重她的品行。”
吳相公道貌岸然地說出的這番話,連季姐都不信,隻聽吳相公又說,“那王通判前麵正頭娘子給他生的女兒L,比你還要大八歲,你若是嫁給王通判,是要讓王娘子喚你娘嗎?”
“喚她娘又如何,按規矩喚人就是,那王通判原先的娘子死了好多年了,娶個年輕些的填房也不足為奇,這事在汴梁甚是常見。”
季姐嫁給年輕的舉子又能如何,跟著他熬出頭,有良心的納幾房妾室,還拿你當大娘子敬著,沒良心的磋磨死你,再娶個對他官位升遷有益處的填房。
“大娘子,你讓她嫁給此人,咱吳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吳相公道。
“你是從五品知州,王通判是從六品的通判,官位在你之下,要是官位在你之上,你把侄女嫁給他,人家會說你巴結攀附對方。
可在你之下,人家又能說什麽?咱吳家對王家沒有什麽貪圖的地方,把侄女嫁與他,也算是樁好媒。”
季姐嫁妝薄,又想進富貴之家,這個富貴,是指又當官又有銀錢的人家,要是隻圖錢財,多的是商賈想和吳家攀親。
“小娘子就該嫁給年輕的郎君。”吳相公說不過馮氏,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侄女,
“你父親過世的早,你要是執意嫁給那種人,將來我到了下麵有何顏麵麵對你父親,季姐,婚嫁大事向來是由父母做主,你沒有父親,我這個叔父替你做主。
你既然想嫁給有家底的人家,我看不如就竇家,他家有錢財,且他還是個舉人,我明日讓人去問他,他要是
願意,我就安排你們相看。”
相看過後就是下定,叔父明知竇家不會拒絕,季姐閉上了眼睛,淚水滑了下來,她不敢再鬨,要是再鬨,叔父隨便把她嫁給哪個窮秀才,沒有人能攔住。
其實婚嫁一事,多是父親不問女兒L意思就直接訂下,沒有她們說話的權力,若是季姐在旁人家,她一個侄女,叔父給她定什麽人家她便隻能嫁到什麽人家。
吳相公還能容她挑三揀四,鬨一鬨,已是縱容她了,季姐也知曉,故而隻能認命,竇家就竇家,比孫舉人家強多了,季姐這般想。
那竇家得知吳知州有意與他家結親,哪會不願意,尤其是竇老爺,沒過幾日就讓人往吳家送來了禮物。
倆人相看後,竇家更是讓金銀鋪給季姐打了兩套頭麵送來,頭麵裡還有冠子,一套是玫瑰點翠,盒子裡的幾根翠鈿,其中一根口中銜著金珠,做工精細,讓人看了挪不開眼,尤其是那頂冠子,上麵綴著真珠,雕著花朵,是拿白銀打就,雅致素美。
另外一套,說不上來什麽名,玲瓏墜兒L,珠子箍兒L,兩副三指寬的雲鈿,金蓮簪,鑲珠帶翠的大釵……冠子帶玉。
兩套頭麵,裝了四隻匣盒,還有綠閃紅緞子一對,紅綾一對,羅一對,果子蜜餞這就不用說。
“這竇家果然有錢財,你看這頭麵布料。”連馮氏瞧了都覺得富貴,富貴且不庸俗。
“頭麵都是當下時興的樣式,看來那竇家是極想和咱家結親,還沒到下定的日子,就先使人送來了頭麵。”
盧婆子拿起一根花鈿兒L,有些不舍得讓馮氏都給季姐,說道:“娘子,這兩套頭麵何不留下一套,那套玫瑰點翠的你也能戴。”
馮氏放下冠子,坐回了炕上,“媽媽說什麽胡話,我哪就缺頭麵戴,更何況,這是竇家給季姐打的,我昧她的作甚?”這樣的事馮氏不屑做。
“娘子厚道,季姐有福氣,我聽聞有那人家,也如咱家一般,當叔母的不僅把人家送給侄女的禮物扣下,就連聘禮也扣著不給,拿些便宜貨填了幾抬嫁妝就把人匆匆嫁出去了。”
“那種事,都是下等人家乾出來的,不要臉皮,下個月竇家給季姐下聘禮,我也不貪她的聘禮,隨她是帶回去還是變賣再置辦嫁妝。”
馮氏使喚丫頭把竇家送來的禮物,送到季姐屋裡去,到了晚間,季姐來到二房給馮氏這個叔母送了一隻匣盒,匣盒裡裝的是兩套頭麵中出彩的釵,簪,足有六根。
又送給榮姐一頂帶玉的冠子,送給金哥兩匹料子。!